即使再愛你,也知道放手最好

2016-08-06 22:06:28

那次從廬山回來後,季卓開始間或來我的寓所。我將房間收拾得纖塵不染,桌上的水晶瓶裡插著泛著淡青的香水百合,滿室暗香浮動。季卓酷愛爵士樂,我也愛屋及烏而喜歡上瞭,季卓來的時候,我會穿白色的真絲曳地長裙,和他一起聽希德尼·貝徹、邦克·約翰的唱片,古老而懷舊的爵士樂如水般汩汩流出,滲透著特立獨行的喜悅和憂傷,我便沉浸在這喜悅和憂傷中。不過,這樣的晚上不會很多,一星期不過一兩次,而且,季卓從來都離開得很早,但我已知足,畢竟每周都有瞭盼頭,不再如從前那樣在失望中苦熬時光。我以為自己終於苦盡甘來,隻是不知怎麼,他的表情裡總有一種讓我陌生的謎和痛。

時間一天天過去,我開始不再滿足於像老鼠一樣隻能在夜裡偷食愛情的殘湯剩水,而奢侈地想取代他太太的位置。季卓聽著我的抱怨,微鎖著眉頭,默默地抽煙。我說:“我想見她,但你放心,我隻是想看她一眼而已,不會說一句不該說的話。”季卓奈何不瞭我的執拗,索性答應瞭。

季卓將我跟他太太的見面安排在一個周末,那天晚上,他邀請同事到傢裡做客。路上,我一直想象著季卓的太太會是怎樣的卓爾不凡,站在她的面前我又會是怎樣的表情。開門迎接的隻有季卓,同事們一擁而進,偌大的客廳內,一個清素如風的女子坐在一張寬大的靠椅上,微笑著向我們打招呼,她的膝邊,一個小女孩正歪著腦袋好奇地望著我們。季卓對我們說:“太太不方便起身。”說著走到那女人身邊,手輕撫著她的頭發,給她介紹著客人,女人一臉溫婉柔媚地笑。我忽然有一種強烈的震顫,酸酸的感覺像絲絲輕煙漫過心間。從來沒有想到過,謎底會是這樣的。

後來,我從季卓那裡知道瞭詳情:新婚三個月時,季卓的太太不幸遭遇瞭一場意外的車禍,生命雖保住瞭,卻落下瞭終身殘疾,並失去瞭做母親的權利。為瞭不拖累季卓,她曾經幾次提出離婚,而季卓發誓要照顧她一生一世,見她心情抑鬱,季卓便跟她商量領養瞭一個兩歲的小女孩,並聘請瞭專業的保姆在傢照顧她和女兒。

知道季卓的故事後,我終於懂得瞭他眼裡的謎和痛,心裡惶惑不安,曾想把季卓據為己有的念頭,現在卻是想都不敢想瞭。無論季卓曾做過什麼,甘願一生一世地守護一個病殘的女子,季卓對太太的愛是深入骨髓的。而我的出現讓他們純潔無比的感情摻進瞭雜質,我想從季卓的生活中撤離,然而,我是那麼脆弱,無法面對沒有季卓的日子。

落瞭一場紛紛揚揚的大雪後,情人節悄無聲息地來臨。情人節那天,季卓下班後便趕回傢陪太太瞭,臨走時隻留給我一個歉意的眼神。

晚上,我一個人去瞭那間名叫BLUE的酒吧,空氣中酒意縱橫,成雙成對的情侶旁若無人地耳鬢廝磨著。我獨坐吧臺角落,點瞭酒水牌上價格最昂貴的法國武當紅。端起酒杯輕輕搖晃,杯壁上便掛滿瞭玫瑰色的酒滴,像顆顆細小的眼淚,眼淚緩緩地沿著杯壁下墜,入到酒裡。輕啜一口融入瞭眼淚的紅酒,酒液在唇齒間緩緩流淌,漫過舌尖,原來,酒的滋味竟是如此酸澀,然而比起愛情酒的酸澀早已算不得什麼。於是,一杯接一杯地飲下去,一瓶武當紅很快見底,便有瞭飄飄欲仙的快感,接著又吩咐吧女再開一瓶。

沒有等到第二瓶武當紅再次見底,意識已經模糊不清,胃裡開始翻江倒海般地難受。一張陌生的面孔在我眼前晃動著:“小姐,你不能再喝瞭。”“為什麼?”我沖著他問。“酒雖好,卻不可以一直喝下去,否則,飲酒的快樂就會變成傷害。”思緒混沌中,他的話猶如電火花石在我眼前一閃。其實,他說的明明隻是酒,而我卻想到瞭季卓。對季卓的愛戀何嘗不是如此?跟季卓在一起,我是快樂的,然而快樂也是攜帶著傷害的,就如飲酒,是不可以貪的,現在罷手,留給自己的或許還是美好的回憶,如果割舍不下,快樂遲早會灰飛煙滅,隻剩下刻骨銘心的傷害……

我扔下沒喝完的酒,抓起包跌跌撞撞地出瞭酒吧。

情人節過後,天氣逐漸轉暖,空氣中又嗅到瞭早春的氣息。在一片驚愕的目光中,我遞交瞭辭職信,從此跟季卓斷瞭聯絡。偶爾有一次,從公司的那座大廈經過,在不遠處看見他,他的身影仍然令我心動,然而我明白,雖然隻是隔著十幾米的距離,而愛一轉身卻已是千山萬水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