俠者氣量,氣吞山河

2016-12-12 11:00:31

他真正讓人心折不已的氣度,體現在下面這些事情上:

在他忽逢大變、心境淒涼時,義弟沒有去陪伴他,而是選擇瞭留在女神身邊,可他完全沒有半點不豫,甚至在奔馳之際見到假慕容復,還在心下喑贊“這位公子和我那段譽兄弟倒是一時瑜亮”;

養父母慘死,一群少林和尚不由分說地指認他是兇手,要置他於死地,但他因為知道對方原本是好意來相救喬三槐夫婦,故而“殊無絲毫惱意”;

阿紫任性胡為,弄死馬夫人,斷瞭他最後的希望,但他僅僅是“嘆瞭口氣,心想人死不能復生,發脾氣也已無濟於事”;

以及,當得知苦苦追尋的大惡人原來竟是自己的生父,他沉痛之餘依然堅定地表示“這些人既是爹爹所殺,便和孩兒所殺沒有分別,孩兒一直擔負著這名聲,卻也不枉瞭”。

若是沒有這樣的胸襟氣度,蕭峰決計承受不住這重重非人的打擊。

陀思妥耶夫斯基說:“我隻擔心一件事,我怕我配不上我所受的苦難。”蕭峰一生,註解瞭這個“配”字。

跳出狹隘 登高望遠

不過,蕭峰也並非生來就具備驚人的氣量。他的氣量最初來源於其高超實力與俠義心腸,與其他同道中人並無明顯區別。但是實力總有上限,而“俠義”產生的氣量也往往流於“狹義”,宥於一人一事,或一國一派。

所以,最初蕭峰提起契丹二字,也同其他中土漢人一樣,切齒痛恨,視作毒蛇猛獸一般。所以當他知道自己竟然是“契丹夷種”時,才會“覺天地雖大,竟無自己容身之所”。

可是很快地,在命運的轉輪中,他被迫看到瞭以前不曾註意的景象:宋人官兵欺負起契丹百姓來,也是一般的兇狠殘暴,令人發指;遼人面對絕境,發出垂死的號叫,也是一般的悲涼;死後兀自不倒,也是一般的好漢。

再加上聰慧體貼的阿朱在旁邊一語道破,“漢人中有好人壞人,契丹人中,自然也有好人壞人”、“胡人沒漢人那樣狡猾,隻怕壞人還更少些呢”,他終於顛覆瞭“豬狗也不如的契丹胡虜”的刻板印象,跳出瞭胡漢樊籬,“不再以契丹人為恥,也不以大宋為榮”。

從這一刻起,蕭峰的思維模式發生瞭根本的改變,不再肓從,不再執念,他開始形成自己的價值觀,學會用自己的心靈去分辨這個世界的人與事、是和非。也是在這一刻,奠定瞭他成為金書中心胸最開闊、格局最宏大、見識最高遠的完美男主的基礎。

甚至,看到他解開心結,我淚眼模糊之餘,隱隱想到瞭金老封筆之作《鹿鼎記》的結尾,又不由得破涕為笑:

韋小寶將母親拉入房中,問道:“媽,我的老子到底是誰?”

韋春芳瞪眼道:“我怎知道?”

韋小寶皺眉道:“你肚子裡有我之前,接過什麼客人?”

韋春芳道:“那時你娘標致得很,每天有好幾個客人,我怎記得這許多?”韋小寶道:“這些客人都是漢人罷?”

韋春芳道:“漢人自然有,滿洲官兒也有,還有蒙古的武官呢。”

——《鹿鼎記·第五十回 鶚立雲端原矯矯 鴻飛天外又冥冥》

金老筆下的最後一位男主,是全國各族人民的兒女——這個設定,大概從蕭峰“不再以契丹人為恥”之時,就成型瞭吧。

他山之石 借以攻玉

事實上,《天龍八部》中,詮釋瞭“氣量”二字的,不僅是蕭峰面對人生的態度,還有許多人,許多事。

命途多舛身殘志堅的延慶太子,雖名為惡人,實際上是一位極有原則、一身傲骨的人,更難得的是,當他知道段譽是自己的兒子之後,心理活動是這樣的:“大理國的皇位,卻終於又回入我兒子的手中。我雖不做皇帝,卻也如做皇帝一般,一番心願總算是得償瞭。”這樣的灑脫,足令中國歷朝歷代那些父子相殘的皇室中人汗顏無地。

葉二娘未嫁生子,兒子又被偷走,一生悲苦,但她從不怨玄慈,甚至當玄慈說“這麼多年,苦瞭你瞭”,她還表示“我不苦,你有苦說不出,才是真苦”。一般人看到葉二娘前期的作為,肯定以為她是一個跟李莫愁一樣心態的怨婦,卻沒想到,她對待愛人卻是如此的理解與體貼。

更不用說那位古往今來最牛逼沒有之一的圖書館保潔人員:少林掃地僧。一般門派對於外人偷學本派武功,輕者關押,重者致廢,甚至當場打死也不為過。但是掃地僧卻隻擔心偷學者不以相應佛法化解戾氣,會導致災禍,故而在他們偷看的武功秘籍旁邊放上《法華經》。他的氣量,已經是另一重境界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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