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我他媽還想做個好人

2016-08-07 10:38:39

最近總有人跟好人過不去,前有和菜頭寫的《為什麼好人總是會受到傷害》,後老霧也寫瞭篇《為什麼好人總會受到傷害?》,果真好人難做嗎?

文:抽風手戴老濕
摘自:《不想討好全世界》

北京的哥大多都藏有一手絕活兒。

晚報原來專門做過一期節目,講述北京出租車司機的故事。裡面提到一位董師傅,他等活兒的時候就用自己的出租車練倒立,雙臂撐著車門,兩腿筆直懸空,能堅持一分多鐘,不管風霜雨雪,天天都練。五十多歲的人瞭,一身腱子肉,參加健美比賽還得瞭第二名。

媒體報道的隻是冰山一角,偌大的北京城,多少藏龍臥虎之輩,全貓在東風雪鐵龍裡瞭。光是我親眼見識的,就有那麼倆位。

這個司機姓謝,經常在我們學校門口等活兒,我攔他的車去大悅城,上車沒多會兒就聊開瞭,談天說地,風趣幽默。我常坐謝師傅的車。我發現他很會和人聊天,就像是三孔插頭正好插在三孔插座裡。

他簡直把普通司機的侃大山變成瞭一種比央視煽情節目還要藝術的活動。

在我無數次香煙的賄賂下,他終於吐露瞭如何與人交談的訣竅。

“你要明白,你對話的那個人,究竟屬於什麼?”謝師傅低聲說道,他的嗓音華麗,如同童自榮老師配音的佐羅。

“就像是你要賣梳子,絕對不會賣給一個禿子。”

“女乘客,一定要先觀察,如果是閨蜜之間或者男女朋友,不要插嘴,他們自己會制造話題。你要做的,就是變成空氣,隱藏自己。假如是單身女乘客,一旦她掏出手機來,你就要立刻閉嘴,因為她的動作表明在抗拒對話,不要強求。”

“至於男性,那就好辦多瞭。”謝師傅笑瞭,像是西點師把一個巨大的蛋糕擺在食客的面前,帶著職業般的自豪。

“政治和經濟,這是男人的核心。”

“拋開這兩個話題,還可以有針對性地說說。”

“白領、IT男上瞭車,那就狂罵公司老總,說他們沒人性,不知道體諒員工。再拐彎抹角地誇誇老羅,說隻有有情懷的公司,才值得人們奉獻。”

謝師傅聲音一頓,把頭扭向我,對我說道:“至於你們年輕人嘛,那簡直就可以說是天生的聽眾。罵領導、罵制度、罵學校、罵企業,什麼都罵,你們吶,都是真朋克!”

服!真服!

一張嘴,上下倆嘴皮,磕巴一下就能出音兒,這誰都會的,偏偏隻有謝師傅把說話的本事真正琢磨透瞭。但說到底本事都是拿日子磨出來的,從早年間的黃面包再到夏利,又從夏利折騰到雪鐵龍,謝師傅已經四十有八,兩邊頭發都白瞭。他說自己在這座城市裡見過很多人,好的壞的都有,什麼心思的都體驗過,有上車就罵的,有上車就哭的,有求謝師傅往河邊拉想自殺的。都是活著吶!

謝師傅感嘆道。

有一次他和我講起他自己的日子,每天起大早,等活兒拉人,中午就在司機之傢吃飯。那是一個專門針對的哥的飯店,雖然沒什麼好東西,但是十二塊錢連菜帶飯管飽。

司機容易得病,謝師傅說,這麼多年,不知道得瞭多少毛病。

“後來連那地方都不行瞭,硬不起來。醫生說和長期久坐有關系,另外雜七雜八毛病綜合的結果。”他笑著說,“我老婆找瞭個男人,我和她離瞭,兒子歸我,我掙錢供他上學。我兒子比我有出息!”

那一天他沒多說話,但我總覺得他那時說的每個字比之前他講過的所有語言都珍重。

像是金子一樣,亮閃閃地發光。

當然,也不是每個司機都把技能點加在瞭聊天上。

原來去法大的研院上課,因為路途遙遠,專門找瞭個司機師傅,類似於包車,每天早上七點,他準時在宿舍樓後面的柵欄門候著我。我上車看書,他專心開車,誰都不說話。

這師傅姓廖,名一平,三十七歲,個子不高,兩肩微塌,眉毛很濃,但眼睛挺小,嘴唇厚,下巴寬闊,是個一眼看上去就老實巴交的男人。

當然,從面相上看,也是不善交際的那種。

駕駛座的左側,擺著張相片,是他們一傢三口的,一個年輕女人,一個小女孩。但很可惜,我們完全沒聊過有關他傢庭的話題。

“來啦?”他沖我點頭。

“嗯!”

低頭鉆進車裡,這就是我們的日常對話。

這樣的日子持續瞭很久,從2012年的年初直到2013年,我們倆像是北京城內絕大多數擦肩而過的路人,來去匆匆,隻有金錢的關系。

後來,我們有瞭一次對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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