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叫人傷心的就在這裡

2016-08-13 18:15:10

今天在微博上看到@歷史袁老師歸來的一句:“據說馬克·吐溫出生時是雙胞胎,兄弟兩人長得連他們的母親也分辨不出來。有一天洗澡時,其中一個不小心跌入浴缸淹死瞭,沒有人知道淹死的究竟是哪 一個。“最叫人傷心的就在這裡。”馬克·吐溫說,“每個人都以為我是那個活下來的人,其實我不是。活下來的是我弟弟。那個淹死的人是我。”

這讓我想起瞭一篇文章,與或非寫的《娜娜和西西》,頓時明白瞭那種心情,我們在為誰而活,我們是從什麼時候開始就丟瞭自己,找也找不回來。

《娜娜和西西》

四歲那年,我和西西互換瞭身份。我們約定從此以後,我叫西西,她叫娜娜。我們興沖沖地商量,等到我們都長大成人那天,再向大傢宣佈原來西西是娜娜,娜娜才是西西。這個遊戲媽媽不知道,爸爸也不知道。媽媽說娜娜你去幫媽媽把掃把拿過來。我坐在床上不動,西西蹦蹦跳跳去拿掃把,西西撿來的小黑貓也跟著她跑去廚房。媽媽對爸爸說,看這倆孩子長的,連貓都能認錯瞭。

我和西西在遊戲中樂此不疲。有時候,不小心忘記瞭,兩個人一起跑過去,大人們就說,雙胞胎的感情真是好啊。

一天,媽媽說,娜娜,你去幫媽媽買一瓶醬油。西西,來幫媽媽剝蒜。西西手裡攥著錢下樓瞭,下樓前我得意地向她吐瞭吐舌頭。於是她就走瞭,再也沒有回來。

我仍然不能確定,走的人究竟是西西,還是娜娜。我和爸爸媽媽坐在沙發上,周圍圍滿瞭警察和鄰居親戚,媽媽不斷地重復著,我不該讓這麼小的孩子一個人跑出去,我不該讓我的娜娜一個人出去。媽媽整晚都抱著我,眼淚已經哭幹瞭,隻在嘴裡嚅動著,娜娜…娜娜…

沒有人再叫娜娜,西西,西西,娜娜。我也不用再緊張不小心記錯名字。大傢都隻叫西西。他們叫西西的時候,我就走出去,說怎麼瞭?媽媽不再每天抱著我流淚,爸爸也不再唉聲嘆氣。他們恢復瞭往常的生活,上班,下班,做飯,教我認字。他們說,西西,生日快樂,可愛的小熊送給你。我回到房間,把它擺在床的左半邊。這是以前西西睡覺的位置。我們互換身份後,唯一沒有換的就是睡覺的位置。我說,西西生日快樂,這是爸爸送你的生日禮物。

我坐在床的右半邊,說,西西,你看,爸爸媽媽就隻有你瞭,你不能讓他們傷心。西西的小貓在她走後,也悄悄地走瞭。我又去撿瞭一隻一樣的小黑貓,我對小貓說,喵,我叫西西,我會疼你的。我學不會西西對小貓說這句話時的親熱,小貓反而被我嚇瞭一跳,怪叫一聲鉆進床下。我爬進床下把它抓出來,抱著它睡覺。

西西應該是喜歡粉色的小發卡。她有一大把花花的頭飾,總把自己打扮得像個小公主。而娜娜卻是個十足的假小予,喜歡和男生滿院子瘋跑,爬樹,喜歡玩具小汽車,喜歡把傢裡弄得亂七八糟。所以媽媽總是讓西西留在身邊陪她剝蒜擇菜,而讓娜娜去樓下買醬油買醋,所以隻有娜娜才會在買醬油的路上再也沒有回來。現在,娜娜走瞭,隻剩下西西,隻有西西能夠陪在爸爸媽媽身邊,讓他們不再傷心,和他們一起生活瞭。

通常情況下,我都不怎麼說話。西西應該是個不太愛說話的文靜女孩子。幸好是這樣的,不然,我真不知道該怎麼樣不被發現自己是娜娜。我喜歡一個人在屋子裡照鏡子,在鏡子面前,我看到瞭娜娜。

娜娜說,我偏不回來,我就是要讓你一直做西西。

媽媽說,西西,你怎麼從早到晚地照鏡子啊?我說,媽媽你看我像不像娜娜。媽媽一把抱過我,哽咽著說,媽媽有你一個就夠瞭,不要再提娜娜瞭。

17歲的時候,我戀愛瞭。那個男生比我高一個年級,會寫詩,會彈吉他。他說,西西,我真的很喜歡你這樣靜得像湖水的女孩子。他說,閉上眼睛。我閉上眼睛,他就坐在我身旁為我唱歌。我想,西西一定是喜歡這樣的。屋子裡隻有一盞蠟燭。那個男生唱得很投入。我承認作為西西,我不該偷偷睜開眼睛,可我對這樣一間幽暗的屋子充滿瞭好奇。我看見男生的影子透過蠟燭在地面上忽大忽小,沙發下面有一個什麼東西被燭光映射得幽幽發光,就像我小時候養過的那隻貓的眼睛。那隻貓後來終於跑瞭,臨走前,還把我的臉抓傷。我的額頭上到現在都還有一道貓的抓痕。西西是沒有的。每次想到這裡,我都很難過。我不能將一個完整的西西還給她瞭,我的臉上多瞭一道隻有娜娜才有的抓痕,正是這道抓痕,泄露瞭我不是西西的秘密。我對著床上的毛毛熊哭道,西西你快回來吧,你快回來吧,我再也裝不下去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