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6-08-07 10:30:38
文/王建平
斯坦福大學的菲利普·津巴多博士做過一個監獄實驗,他讓一些中產階段的白人大學生隨機擔任“罪犯”和“警察”,在大學地下室的模擬監獄內進行角色扮演。僅僅6天,這些學生就發生瞭行為和心理巨變,原本是大學生志願者的他們竟然毫無顧忌地做出瞭虐囚等殘忍的事情,實驗不得不中止。40年後,菲利普·津巴多博士在一篇文章中寫道:“正如斯坦利·米爾格拉姆早年證明的那樣,大多數普通的成年人經過引導,都容易盲目地服務非正義的權威。”
這句話的核心意思是,在特定情境下,年輕人(我認為並不局限於年輕人)容易被洗腦,一旦陷入被給予的角色之中,就有可能做出那個角色有可能做出的事情,不管它殘忍與否。他在文章中申明,要洗腦,隻需經過簡單的幾個步驟:去個性化、服從權威、自我辯白、合理化與去人性化。隻要擁有這幾個步驟,就可以制造納粹思維、狹隘民粹主義、軍國主義,最重要的是,能夠在愛國、正義等名頭下毫無顧忌地制造暴力與仇恨。
誠如大傢所看到的,我將其稱之為洗腦。但也有人將其稱之為教育。基於各種用意,兩者表述不同,但實質無異。
我查瞭一下“情境”的含義,有這樣一句極其晦澀地表達:情境是指在一定時間內各種情況的相對的或結合的境況。換言之,它的時間是特定的,在個體周圍所發生的各類情況具有強制力和感染力——個體必須對這些綜合性的境況作出自己的反應。正是這種反應,足以改變一個人的行為和心理。
無獨有偶,在心理學案例上有一部電影叫作《浪潮》,講的是一位政治老師為瞭讓學生體會獨裁,於是和學生一同開始瞭獨裁模擬實驗,結果一發不可收拾,最終以一名學生之死告終。真實事件發生於1967年美國加利福尼亞州的一所中學,主人公叫Ron Jones,據說他在一次采訪中反問記者:“去你們當地的學校看看,那裡找得到民主嗎?”
這兩個案例都極其著名,用不著我在這裡饒舌,我亦不想由此引申出人雲亦雲的感慨,畢竟最近愛國青年們已經給我們上瞭許多生動的課,彰顯瞭“情境”一詞的深刻含義。對於所謂“愛國行為”,其實也並非咱們中國傳統,因此我反倒不驚異於目前所發生的種種行為,因為它們完全符合當前的情境。我所遺憾的是,對此表示抗議的“非蠢貨”們,身上具備瞭一種看不見摸不著的優越感,而這也是完全符合當前情境的(正如獄警之於囚犯的優越感)!比如有人也喊出瞭“抵制日貨前先抵制蠢貨”這類口號,然而怎麼抵制呢?口號中卻什麼也沒有講。所謂口號,無非是一種站隊的表態,從這點來看,“非蠢貨”們和蠢貨本質上也並沒有什麼不同。
我們缺少的不是在微博上呼籲理性的人,不是在朋友圈轉發口號的人,而是獨立思考的人,真正去分析問題的人,像胡適那樣較真的人。這大概是我征引這兩個案例的目的,畢竟它們無論何時都很接地氣。
培養蠢貨是件挺不容易的事兒,雖然有固定的心理程序,但人剛出生時千姿百態,怎樣才能讓他們按程序辦事?菲利普·津巴多博士已經說過瞭,這需要某種情境的引導。怎麼引導呢?比如一個孩子上小學,先從統一服裝開始,隨後在同一間教室,做同樣的事,學同樣的文章。上課時手放哪兒腳放哪兒,都得有個規定。如若有小孩不符合這些規定,就要懲罰,最大的懲罰不是體罰,而是老師嫌棄他同學排擠他,讓他意識到自己孤立無緩,讓他意識到他違反瞭規則。要融入這個圈子,就必須按照既定的規矩來。
這叫去個性化。
他們遇見老師就要說“老師好”(要大聲,還得鞠躬,姿勢不標準還得重來)。對孩子們來說,老師一開始就作為權威締造者而存在。但這還不夠,必須要打造一個組織,組織架構和往常一樣,有班長、副班長等,替班主任管理日常事務。這樣的組織架構原本沒什麼問題,但班幹部受權威者器重就會產生優越感,自覺不自覺和“普通”學生拉開距離。這種距離是由上至下的領導與服從關系。如果有學生不服從班長的安排,班主任很可能就會懲罰他。
設好瞭骨架,接下來就要註入血肉。比如古代,孩子們一進學堂就得拜孔子像,這不算很糟糕,畢竟隻是拜一拜而已。但接下來就是讀四書五經,讀君君臣臣父父子子,一遍一遍在孩子心中灌輸忠君思想、倫理道德、奴才思維,直到成為固有的烙印。幾年後,他們心裡儼然建立瞭某種如同神一般的權威崇拜,有質疑者將被唾棄被淘汰被懲罰。書上就是這麼教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