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6-08-07 10:38:04
第二曬魚幹。平日的小魚兒呀,沒法賣個好價錢,就都曬成魚幹出售,當然原本有些魚本來就是要做成魚幹的。活蹦亂跳的小魚用線串成串,掛著,讓太陽去完成任務。
第三曬耗幹。把蠔蚌撬開,放在陽光底下曝曬。這個不難瞭吧?呵呵!撬一個當然不難啦,當你看見一筐筐的蠔拉過來,在你身後堆積成小山,數以萬計的,一個個的張開嘴像要吞噬你那般,你就知道有多難瞭。
這都是天氣晴朗的時候做的事。那下雨怎麼辦?趕緊收紫菜,收魚幹,收耗幹去啊,淋濕瞭就賣沒人要啦,收完瞭趕緊回傢織網編筐去。
這些事今天我一個外人,毫無良心地當笑話一樣講給你們聽,而對於親身經歷過的人來說,這種心境是無法磨滅的。我那位表姐,在漁村中度過瞭童年和青少年時光,如今她嫁為人婦,每當去菜市場,她說她聞到這些海產品的味道就撒腿狂逃,並感覺喉嚨不舒服。
我的一個鄉裡人,早年傢中貧寒日日吃紅薯,後來他去深圳發瞭洋財,如今目測身傢幾個億,可是他恨透瞭紅薯,他說紅薯有個騷味,並且隻要他在傢絕不許煮紅薯。
可見人對於食物的記憶並不都是溫和的,吃份陳年的窩窩頭或者野菜,就能感覺到傢鄉或者媽媽的味道,這種矯作的食物情懷,隻配給一些文藝老青年編成幾段文字,像魚幹一樣吊著賣,換得幾個銅錢以供養他們的都市生活;對於廣大凡心肉胎的平民百姓而言,能博得個不討厭的聲名就萬幸瞭,內心未必真有幾分饑渴感呢;而對於更甚者,他們內心深處長期被壓抑的黑暗記憶,總有著沉重的厭惡和恐懼,而我更願意相信這是一種最真實的表現。
好瞭,現在我要說海邊刮臺風的事瞭。
首先,我們假設臺風之前所有的漁船都歸港瞭,並且這個假設必須成立的,否則我會難過得寫不下去。
臺風來之前要把所有能收的東西都收起來,平日掛小魚的竹竿也包括在內。
那臺風來瞭怎麼辦?就躲在傢裡,等臺風過去唄。
八級以下的臺風還好,海邊的人都見慣瞭,就當是一個休息日,臺風過後打掃一下門庭日子就繼續瞭。最怕的就是強臺風!臺風過境之後,真是天地變色、滿目蒼夷,然而也還是要讓日子繼續。停幾周個把月的水電那是常事,多年前的一場強臺風,他們整整半年沒用上電!所有被破壞的東西都要一樣樣慢慢地還原,包括可能被刮跑的房子;更有時候,還原工程還沒完成,下一場臺風又匆匆趕來搗亂瞭;而最最糟糕的就是遇上海水倒灌的情況,這樣連室內也遭殃瞭…可是,即使這樣,又有什麼法子呢?
看到這裡可能很多人還是把嘴一撇,不屑地說:這些都是陳年舊事瞭吧,現在海邊的漁民日子可好啦。
我也希望你的話千分百完全正確。確實有很多運氣好的海邊漁村富瞭起來,他們成為瞭真正整天在海邊懶洋洋曬太陽的富翁。然而,畢竟不是全部。
如今的漁民已經不單獨出來捕魚瞭,不是承受不起“君看一葉舟,出沒風波裡”的勞苦,而是近海根本就沒有魚可捕,要駕著一葉扁舟遠渡重洋去帕勞撒網,那是不可能的;況且小規模捕撈在價格上根本競爭不過財大氣粗的養殖場;那就成立個設備齊全的專業團隊吧,那耗資不菲呀;最後還遇上瞭所以傳統行業都遇上的問題,就是後繼無人,年輕一代早就頭也不回地離開瞭漁村紮進瞭都市,光榮地成為在一平米格子裡面嘰嘰歪歪做PPT的現代化人才,於是昔日的漁村就大變樣瞭。
年老的漁夫們可以去當養殖場的工人,要麼釣兩條魚賣給附近的餐館;漁婦們也不必曬嘛嘛幹瞭,提個籃子去敲幾個牡蠣賣給附近的餐館。
大傢整天盼望著能來一個腦子進水的老板或者一個錢包進水的財團,大手一揮,然後征收他們那片土地,他們能得到幾十幾百萬的補償,立馬拖兒帶女地高飛遠走。
如今惹人殷羨的漁村就是一座座小洋樓,每年村裡有分紅,附近的中老年人士在附近的海邊上賣賣從義烏批發回來的沙灘遊泳用品給遊客,賺個小錢的同時也kill time。