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6-08-08 22:47:45
文/馳雲旅
待我傢七小姐出生時,我虛歲已經九歲瞭,正讀小學二年級。
那時傢裡有我爺爺,父親母親和我們七姐弟,十口之傢。七小姐出生後不久,考慮到傢中綜合情況,便將她送到縣城的三伯母傢,不久後她就隨大伯父遠赴澳大利亞瞭。如今在大洋彼岸幸福快樂地生活著,和我們素未謀面、互不相擾。
於是,傢中就有我爺爺,父親母親和我們六姐弟。
我爺爺初年建府之時,就期盼他年人丁昌盛,所以建瞭一座大宅子,共有五個房間,一個客廳,一個飯廳,一個廚房,兩個院子,占地約二百多平。這樣一座宅子,隨著我們一個個的出生,為瞭方便照看小孩和堆放雜物,父親便將其中的兩個房間和兩個外廳打通,於是立即將古板方正變得趣味萬千瞭。那時陌生人來到我們傢,見我們一個個小孩從西門進南門出,然後又能從東門瞬間移動到內廳之時,免不瞭嘖嘖稱奇。
另外我爺爺在門前左右五百米內種瞭幾百棵各種果樹,待我們出生之時早已鬱鬱成蔭瞭,隨季掛果瞭。
待六少爺長到兩歲前後,我們五個小孩在大小姐的帶領下,在屋裡屋外玩得昏天暗地。在各個房間之間追趕亂穿,不亦說乎。躲貓貓是最常玩的瞭,雨天就把床單當幕簾,長衫當戲服,學唱戲;而海邊素來多臺風,每當臺風來臨之前,我們就站在院子裡,“哇哇哇”地和臺風競賽,而臺風過境之後看著天地變樣,我們更顯得興奮異常,所有這些不懂人間疾苦地蠢事我們那時像節日一樣地歡度。
再往後些,我們這群小孩在爺爺的啟蒙下,認得瞭“上大人孔乙己”幾個大字之後,便開始“棄武從文”瞭。屋子的外墻全部變成瞭我們寫字板和畫板,紅磚塊和木炭當然就是隨手可得的筆墨瞭。外墻上,常年都是我們的作品,當年畫的不外乎是花鳥魚雞的等一類事物,大小姐因多上瞭幾年學,畫出來的東西自然成為我們臨摹的范本。
而上天也格外眷顧,時不時幫我們沖洗畫板。有段時間因我們一群人畫興大起,造成瞭“本傢墻貴”的局面,於是不遠二百米去征服鄰傢墻壁。
等外墻畫厭瞭,恰逢父親批發瞭幾打鉛筆回來給我們讀書寫字,於是傢中的內墻也“在劫難逃”瞭。相比於磚炭畫的粗獷宏大,鉛筆畫就顯得清新細致多瞭。我們那時最喜歡畫充滿花草樹木和雞鴨貓狗的大莊園,再畫一個挑水的人。這些畫在傢裡存在瞭很多年,後來每年過年都會洗刷去一些,到最後,就終於還原瞭幹凈的石灰墻壁瞭。
待到2004年之時,傢宅重新翻修裝點,移開一個老舊的櫃子,我們竟然還發現瞭多年前的得意之作:開滿花的小柵欄、結著果的樹木、一座房子、一條小河和一個挑水的人!於是我們幾個在畫前遙想當年。這幅僅有的傑作最後還是沒有懸念地被水泥工敲掉瞭!
再往後點,等我上小學五六年級之時,就不再玩這些瞭。不是不玩,是沒空玩瞭。
隨著我們六個陸續入學,又趕上瞭義務教育費用高達歷史巔峰的時代,那時候的生活就逐漸失去瞭童年沒有顧忌的歡趣,變得忙碌和辛勞瞭。
除去上學時間,就是傢務時間瞭。我們那時按長幼分配傢務。清早起來,大小姐洗衣服,二小姐煮飯煲水、我洗茶杯洗菜、四小姐喂雞、五小姐趕鴨子去遊泳,六少爺打掃院子…這樣一張傢務清單我們遵照瞭好多年,後來隨著傢姐們去鎮城讀書而略有變動。
周末時間就是采茶,漫漫的一片茶園,從頭采到尾,周而復始,從清明開始到霜降結束!如果下雨天不能出工或者提前完成采摘任務瞭,就要殺茶青、挑茶、炒茶。因此手指甲常年都是茶膏,黑黑的粘著,洗都洗不掉。這是最討厭的瞭。
放暑假瞭,別傢的孩子可以盡情玩兩個月,我們卻要幹足兩個月的農活。也最討厭暑假瞭。
寒假略好,畢竟有一個值得期待的春節。
那時候,我最希望周末下大雨,最好能下到洪水逼進下面村莊的門口(我傢地勢高,洪水鬧不上來,如果淹上瞭,估計整個縣城早成澤國瞭),或者能刮臺風,這樣就不用去做事瞭。那時,我最喜歡躲在閣樓裡,貼著屋頂,和著外面的雨聲和風吹過竹林的聲音,看書。
看的可以是傢姐們的課本,所以我小學時代把大小姐中學的課本都看盡瞭,然而最喜歡的不過是故事形的歷史書;要麼看母親大人的武俠小說和傳奇畫本,書本殘亂得沒有封面沒有結局的,看瞭好幾十本,讀過之後就在茶園裡講給他們聽;再者可看我爺爺的算命書,本本都是玄學界的手抄孤本,那時將“六十花甲納音歌”背得爛俗,還看山歌唱本…那是內心最充實歡快的時光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