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6-08-11 23:18:58
山區支教的朋友歸來。
聊起未被這個時代沾染的小朋友們,和那些走出來又回去的人們已然不夠澈靜的眼睛,有點無力和蕭索的遺憾。然後繞到現在是人都會聊的話題,“勿忘初心”。
按他說來,或是大傢說來,“勿忘初心”是抵禦這個世界侵蝕的靈丹妙藥、護甲神器。有瞭這個符咒,要麼受傷瞭能自愈、要麼傷瞭不疼、要麼如致幻劑讓你奮勇螳臂,最不濟伴著鼻青臉腫的自己在角落裡痛苦悲傷,那也是唯一可以在淚眼裡看得到的光亮和些微的溫暖。大不瞭,風雲際會我自巋然,滄海橫流我“勿忘初心”。
然後就想起來老謀子的《歸來》,催不催你的淚不說,往“正能量”想,愛隻要在,不管經歷如何的劫難、遺忘、猜疑、悲傷、背叛…,“難忘初心”,一定可以歸來,人性的回歸、愛的回歸,回歸人性、回歸愛。我倒是想,真的矯情一定是充滿著悲傷和宿命的,是最真實、最理性的感性,“你隻能走過悲傷,沒人能從悲傷中歸來”。
初心是甚?愛、勇氣、新鮮、純真、理想、夢想、健康、快樂?還是就是為瞭閃回一次,歸零重新進化?還是隻是證明如今的我與當初的我差異有多大,不是我沒有純初,隻是這個世界有點惡意針對我?我一直保持我重新來過的夢想,一直小心呵護我的純初不被世俗沾染,隨時剎那重來?
審視自己是跟自己的對話,審視世界為瞭證明自己活著。審視世界不是審美,隻需要明確美醜;也不是審視道德,那隻存在對錯;也不是探究政治,隻分朋友敵人。審視世界該是為瞭瞭解世界吧,把自己描述成捍衛“初心”,這個世界看似就骯臟的過瞭頭。純凈總是因為瑕疵才更潔凈,純初卻讓人潔癖,有點花粉就哮喘,不是世界多臟,是自己太脆弱。
把初心放在保險櫃,未必保險,還可能慘白、脫水、不扛饑寒,沒事翻弄出來,也可能物是人非、變異詭怪。初戀是記憶美好,不是人事美妙;初心是現實殘酷,初心未竟。追憶似水流年,記憶都被刪改,何況初心?拿著初心顯擺,無非現實很淒慘,自己無力罷瞭。逃避也要找個借口,承認失敗也要冠冕堂皇,找個初心似乎已該是個遮羞佈和白旗飄飄。
人活著的證據,無非是看出舊東西的新美麗,在悲傷裡開出喜悅的花。愛如此,心也如此。沒有什麼初心,隻有現在的自己。生命大抵是個悲傷的旅程,點綴些喜悅和幸福。你總得抓緊時間活著,因為你奔著死去的,念叨初心,跟探究這個宇宙如何發端差不多,不知其始、不知所終。
期望靠著“勿忘初心”就能披荊斬棘,重來一次,把自己曾經妥協的、選擇的、不能堅守的,統統再來一次。動物進化還可能平行進化,你重來一次,不會就靠著初心戰無不勝、絕無紕漏,一定還是這個模樣。該選擇的時候你也一定放棄選擇,該堅守的時候一定繳械投降。
你靠著無數的遺憾活到今天,靠著無限的希望去活明天,隻剩下今天現實。這還不足你惜,沒事還想著初心,期冀人生能再來一次,裡外裡沒活著、沒活過。夢想靠堅守,理想靠行動,握著初心,惟餘下唏噓。初心忘不忘,在於你今天做著什麼,不是小心翼翼的體察,保險櫃裡的初心還在不在、何般模樣。
無論你是否做好準備,這個世界並不打算等你。雞湯喝多瞭,沒讓你正視這個世界,自然以為世界會為你留一扇門穿越。一個“勿忘初心”的響指,就嗖一下回歸初始,卻總是發現不是得意洋洋的響指,最多是一記響亮的耳光,念叨一次扇一次。
忘掉初心而不是勿忘,念著“勿忘初心”的符咒,你絕對不可能刀槍不入,遮上的也是你自己的眼睛。你可以微調、可以堅守,但絕對做不到跳轉。量子級別,跳來跳去,誰都無法認定。可惜到瞭你這個活生生的人,下一步你其實比誰都清楚該是怎麼樣。沒有驚天逆轉的情節,也沒有石破天驚的結果。你既不是勇士拯救水深火熱的你,也不是受虐狂世界都對你凌虐上癮。忘掉初心就好,起碼不是時時刻刻給自己找悲傷的理由、比較的結果。
悲傷總是密佈的,特別是你把“勿忘初心”當做神位的時候。一個接一個的悲傷,你總是要走過去,除非你跟這個世界告別。但指望著你能從悲傷裡毫發無損歸來,不算妄想,最多算YY。無須甄別現在的心和初心的差異,隻需要看看自己的眼睛是否還能明亮,看看今天做的和你做到最好之間的縫隙,那中間透過的光亮,就是你明天的方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