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6-08-13 16:47:22
——劉瑜《送你一顆子彈》節選
一聽到他們說“男人嘛,長相無所謂的”,我就來氣。一想到這句話的潛臺詞是“男人嘛,有事業就行瞭”,我就更來氣。一想到這個“事業”,其實說白瞭就是指錢,我就氣得渾身上下都胃疼。
說男人長相無所謂,那是縱容。說男人有“事業”就行瞭,那是勢利。這種觀點又縱容又勢利,用一種虛偽來掩蓋另一種虛偽,我不同意。
男人怎麼就長相無所謂呢?這簡直跟說“美國人嘛,國際法無所謂的”一樣沒道理。你想想,人傢說美國人無所謂國際法,你同意嗎?你要是同意美國人無所謂國際法,就是支持美國士兵虐待戰俘。你要是同意美國士兵虐待戰俘,就沒人性。簡而言之,你要是認為男人長相無所謂,你就是沒人性。
我不願做個沒人性的女人,所以我很色。
我的“色”,可以追溯到初中時代的“初戀”。初中的時候,我們班最英俊的男生,坐在我後面。他有全班最酷的平頭,最長的腿,最白的皮膚,最小的眼睛,最羞澀的笑容,而且還在長跑隊裡跑得最快。當他在校運會中,從操場那頭邁著他長長的腿,迎著晚霞飛快地跑過來時,我的瞳孔裡,隻有一個不斷放大的“帥”字。多年以後,也隻有薩達姆在法庭上發飆時,或者孫楠站在舞臺上青筋暴露地高唱“你快回來”時,我才能依稀回憶起初戀情人那蕩氣回腸的“帥”。
隻可惜從那以後,我的生命中再也沒有出現過真正的帥哥。多年以來,從江南到北國,從北京到紐約,我不停地問,不停地找,不停地想,卻不停地碰壁。我高中的“初戀”男友——對不起,我把所有的戀愛都稱為初戀---非常有才華,能不帶一個錯別字地完整背誦世界名著《嶽陽樓記》,可是他不夠帥,比葛優大哥就好那麼一丁點。於是,上大學之後,我把他不太英俊的身影,鎖進瞭我杏花春雨的少女日記裡,又把我杏花春雨的日記,鎖進瞭我傢黑洞洞的閣樓上。我大學時代的“初戀”男友,現在回憶起來,其實長得還是不錯的,但是由於他的思想遠遠不如他的長相那麼英俊,我又忍痛割愛瞭。從那以後,在尋覓帥哥的道路上,我餐風露宿,饑寒交迫。出國以後,更是目睹瞭中國留學生中帥哥嚴重脫銷的局面。每次開一個party,但凡有一個五官還比較對稱、形狀還比較科學的雄性,眾多女色狼們就會蜂擁而上,將其包圍得水泄不通,我隻能不斷吞咽著口水站在數層包圍圈之外望梅止渴。
長太息之掩涕兮,哀女生之多艱。
後來,我一個網友,整理出瞭男人長相的幾個檔次:喪權辱國;閉關自守;韜光養晦;為國爭光;精忠報國。
隨著對形勢越來越清醒的認識,也隨著自身條件的惡化,我的審美標準開始瞭全面潰退,從精忠報國退到瞭為國爭光,從為國爭光退到瞭韜光養晦。舉目四望,不能再退瞭。我畢生的理想,就是找個高高大大的男生,他就那麼隨便一帥,我就那麼隨便一賴。現在,一個理想主義者,已經退成瞭一個現實主義者,再退,就成瞭賣國主義者瞭。做人還是要有底線的。當然瞭,如果對方思想很帥,性格很帥,錢包很帥,我還可以咬咬牙,退到閉關自守的標準,不過這已經是極限瞭。喪權辱國?有你這麼侃價的嗎我說?我就是中關村賣光盤的,也得有個成本價吧。
男同學們肯定在忿忿不平瞭,但是我說同學們啊,在一個“姿本主義”的世界裡,是男是女,大傢都面對現實吧。就許你們男同學開著恐龍的玩笑,不許我們女同學憧憬風平浪靜的肚腩麼?別告訴我帥哥都是花瓶,人傢馬英九呢,人傢李彥宏呢,人傢周傑倫呢。三百六十行,行行出帥哥。把帥哥說成都是花瓶,就像把才女說成都是醜女一樣,是男權文化的兩大神話,是當權的糟老頭子們想出來的謊言,根本經不起推敲的。一個小手指頭就可以戳破的。如果有個男人長得喪權辱國,並且在外表方面自甘墮落,還以為他掙的那兩個銅板往地上一扔,女人就會目光如炬地沖過來。我會說,撿起你的兩個銅板來吧,用它來買一個健身館的會員卡,打造打造你的身材,趁著還來得及。
這文一定要評(文/於震):
我隻想說,這篇文章徹底擊碎瞭我這個長得“喪權辱國”級別的男孩子多年來的自欺欺人。
曾幾何時,我還是一個不到18歲的青春少年,在212斤的體重下我還是有段時間十分自卑的,它的直觀表現就是特麼根本不會有女孩子跟你一起玩耍!因為這個體重和長相,我貫穿的整個4年的高中時光,除瞭發展瞭幾個女性朋友之外,沒有任何一段青澀回憶的愛情故事,除瞭慘不忍睹和不忍卒想之外我真的想不出更好的形容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