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6-08-17 22:40:17
來到交傢溝,村民熱情地招呼著:“采訪李有才的吧?”看來,這裡是經常迎來山外人的訪問的。從交傢溝到李傢巖,尚有約十公裡的山路,一路上踩著石塊壘疊的羊腸小道,還得時刻註意路邊的荊棘掛住衣褲。一個小時之後,最靠近山口的一戶老夫婦的傢就在眼前瞭。老頭在離傢不遠的地方收割著高粱,向導向他問好,他回頭笑笑並不說話,隨即便專註於手頭的工作瞭。
這對老人是李傢巖唯一的居民瞭,在這個尚未通電的村子裡,他們維系著整個村子的人氣,如若不然,這個村子就成為空置的村落。
李有才和趙樹理住過的老宅子就在這裡不遠處,兩間沒有房頂的石頭房裡已經長起茂盛的山草,房子緊靠著的山體上伸出錯綜復雜的樹根來。兩間房子半圍出一進院子,十幾平米的樣子,如今成瞭鼠輩們的樂園,隨處可見老鼠洞。
就是在這樣的房子裡,李有才和趙樹理度過瞭他們各自人生中的一段光陰。可以想象,這個如今仍然沒有通電的村子當年是怎樣的貧困和艱難。在這裡,李有才隨口編出或悲戚或者快活的板話,趙樹理在一旁會心地聽著,不時地在昏暗的油燈下記錄著這些後來流傳久遠的故事。
左權縣西關村抗戰紀念館的王艾甫認為:“與其說山藥蛋派的開山鼻祖是趙樹理,倒不如說是李有才。李有才的板話其實是最原生態的‘山藥蛋’作品。湊巧的是,李有才遇到瞭趙樹理,這是一個偶然現象,但是假如沒有李有才和趙樹理的相遇,還會出現另外一個李有才,而且就在左權這塊土地上。從本質上說,是左權厚重的民間文化的積淀,成就瞭山藥蛋派作傢的輝煌。”
李有才其人
李有才並不是李傢巖人,像小說裡說的那樣,他是一個人在這個村子生活的,過著“一人吃飽,全傢不餓”“鎖上門也餓不死小板凳”的苦日子。據李有才的孫女回憶,李有才的身世很苦,原本生在桐傢峪一個貧苦農傢,因為傢裡實在太窮,不得不將其過繼給生活稍稍好一點的李傢巖一戶王姓人傢寄養。王傢的生活還算過得去,但是後來王傢有瞭自己的孩子,李有才便要被送回原來的傢。但是在這裡長大的李有才實在舍不得離開,索性就另起爐灶獨立撐起門庭過日子。
李有才從小聰明伶俐,腦子快。但是由於傢裡窮,沒有上過一天學,盡管如此,李有才對當地的民間文化有著天生的悟性,戲曲、說唱這一類民間藝術一學就會,後來還會自己創作,當地人稱“板話”,也就是快板。當地的板話是從民間戲劇演變而來,有一定的格律和節奏,語言簡潔明快,多是以方言朗讀。一些村民還能想起以前的原版“李有才板話”,隻是用當地方言讀起來很順口,翻譯成普通話很多並不押韻,沒有瞭味道。趙樹理很大程度上對這些板話進行瞭語言和藝術的加工,所以用普通話讀起來依然能朗朗上口。
李有才性格耿直,好打抱不平,卻也開朗樂觀,在當地有很好的口碑。當年在村裡,李有才作為村幹部管理村務,村民咸服。當年和趙樹理共過事的何老回憶說:“乃順(李有才小名)不財迷,人好,辦事公道。”但是李有才對傢裡人卻極其嚴格,甚至嚴格到苛刻的程度。李有才的兒媳婦回憶,李有才在任村幹部期間,對村裡的事情非常上心,當做自己傢裡的事情來做,傢裡的事情卻不管不顧。不僅如此,大隊分東西,李傢每次都是最後一個分,而且分到的都是不好的或者數量不夠的,在這上面傢裡吃虧很大。
1984年出生的李秀芳是李有才的第二個孫女,如今她已經是兩個孩子的母親瞭,她7歲那年李有才去世,對自己爺爺的印象是“嗓門大、脾氣大”。她回憶,當時山上的果子每次是集體先摘,摘完之後一些質量不太好、賣不掉的村民往往打發孩子們去撿摘,李有才卻從來不允許她們姐妹(李秀芳還有一個姐姐)去,有一次她們偷偷去撿柿子,回傢被李有才知道,受到瞭極其嚴厲的批評。
李有才的兒媳婦說,因為在趙樹理的小說裡出瞭名,上世紀80年代,有個日本人給李有才來過一封信,但李有才把信給瞭別人,他不願意和日本人打交道。村裡老人說:“抗日時候,這個村子死瞭60來人。漢奸領著日本人上老虎山殺老百姓,那山就改叫老漢奸瞭。有一回,日本人來瞭,八路軍印刷廠的工人都在李傢巖,趙樹理就讓李有才到溝裡去,往洋油桶裡放炮仗,把日本人引到西邊,部隊才從南邊走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