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何消除代溝?

2016-08-18 23:10:44

臺灣作傢龍應臺與兒子安德烈,一個在臺北工作,一個在歐洲讀書,當她卸任回到兒子身邊時,他們之間有瞭座無形的墻。於是,母子倆用3年時間互相通信交流溝通,終於進入瞭對方的生活、世界和心靈。

認識一個十八歲的人

我離開歐洲的時候,安德烈14歲。當我結束臺北市政府的工作,重新有時間過日子的時候,他已經是一個18歲的青年。

我想和他說話,但是一開口,發現,即使他願意,我也不知說什麼好,因為,18歲的兒子,已經是一個我不認識的人。他在想什麼?他怎麼看事情?他在乎什麼, 不在乎什麼?他喜歡什麼討厭什麼,什麼使他尷尬,什麼使他狂熱,我的價值觀和他的價值觀距離有多遠……我一無所知。

我失去瞭小男孩安安沒有關系,但是我可以認識成熟的安德烈,我要認識這個人。

於是我問他,願不願意和我以通信的方式共同寫一個專欄。條件是,一旦答應,就絕不能半途而廢。

他答應瞭。我還不敢相信,多次追問,你知道不是鬧著玩的,截稿期到瞭,天打雷劈都得寫的。

因此,當讀者的信從世界各地湧入的時候,我確實嚇瞭一跳。有一天,在臺北一傢書店排隊付賬的時候,一個中年男人走過來跟我握手,用低沉的聲音說,“如果不是你的文章,我和我兒子會形同陌路,因為我們不知道怎麼和對方說話。”他的神情嚴肅,眼中有忍住的淚光。

這麼多的信件,來自不同的年齡層,我才知道,多少父母和兒女同處一室卻無話可談,他們深愛彼此卻互不相識,他們向往接觸卻找不到橋梁,渴望表達卻沒有語言。我們的通信,仿佛黑夜海上的旗語,被其他漂流不安、尋找港灣的船隻看見瞭。

我至今不知他當初為何會答應,不可思議地他竟然真的寫瞭3年。我們是兩代人,中間隔瞭30年。我們也是兩國人,中間隔著東西文化。我們原來也可能在他18 歲那年,就像水上浮萍一樣各自蕩開,從此天涯淡泊,但是我們做瞭不同的嘗試——我努力瞭,他也回報以同等的努力。我認識瞭人生裡第一個18歲的人,他也第 一次認識瞭自己的母親。


煩惱十九

MM:

又是一個星期六的晚上,坐下來給你寫信,最近出瞭兩個狀況,讓我很心煩。

第一個,上封信你問我,碰到一個你不贊成的人,而他偏偏掌權,譬如說他是決定你成績的老師,這種矛盾怎麼處理?現在就發生瞭。我們這一班有一半人都到美國 去做過交換學生,我也在美國讀過一年,所以我們的英文水準比一般沒去留學的德國學生要高很多,而他還是照他一貫的方法教學,我簡直學不到任何東西。最讓我 生氣的是,我發現他對英文的文學作品根本沒有解析的能力,常常不知所雲。英文課就變成瞭我們最不需要動任何腦筋的課。

我是在這個時候決定要“反叛”的。我在他的課上睡覺,而且拒絕交作業。討論文學作品的時候,我提出他完全無法招架的問題。

然後,事情就發生瞭。他竟然說我在“嗑藥”(吸毒)。導師來找我談話。連同學都以為是真的瞭。

MM,我“反叛權威”對還是不對?現在,我得到什麼?他很快就要退休,而我,得到一個爛分數,外送一個“嗑藥”的名譽。

我知道反抗權威會有後果,也想過閉嘴做他的乖學生,但是我還是用消極“罷課”去抵制他,我的理性畢竟敗給瞭我的情緒。而現在,他給我這麼多麻煩,我的好勝 心又被挑起,我想:我可以在最短的時間內把英文成績扳回來。這樣,他是不是會開始理解我反對他是因為他教學太爛?

這第二個“麻煩”嘛,你大概已經等瞭19年,等我來告訴你——沒錯,女孩子。

兩年前,當我很多好朋友都在談戀愛的時候,我對女生一點沒興趣,因為我有太多其他的興趣。但是自從在美國有瞭一個女朋友以後,(哈,沒告訴過你——你就當 我忘瞭說吧?)我一次又一次地不斷地“墜入”其中,而且一次又一次地失戀。有時候我在想,怎麼老是被人甩瞭,搞不好我有問題?(開玩笑的。老媽別緊張。)

上個禮拜,我又失戀瞭。寒假裡,她遇見瞭一個荷蘭男孩,就跟他好瞭。我很難受,當然我的自尊被傷害瞭,雖然我的理智告訴我:沒關系,我愛的其實是另一個女孩,她隻不過是一個假想的替身。但是感情上就是放不下,我不知道接下來該怎麼辦?

其實她並不清楚我對她的感情,她以為我們是“好朋友”。我應該假裝若無其事地繼續我們的“友誼”,還是隻管我自己“療傷”,跟她斷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