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6-08-08 22:53:58
文/sunshufang
人與人的因緣際會向來難以言說其中的奧妙,辦公室就有個很照顧我的老教師。
可是天有不測風雲,老前輩低頭拿瞭一杯水,就與這腰間盤攜手突出瞭。旦夕禍福難道不比不測風雲變化快的多?
來到這裡已經一年半瞭,辦公室裡的各色花草是老前輩無言的夥伴,澆水施肥,在老前輩的精心照顧下,開花的開花,結果的結果,從不怠慢。而這位老教師的生活品質也是十分精致。清晨一杯花茶,點起小煙,在花海中點開瞭今天的新聞。有時我殷勤的給他倒水,試圖讓他少抽幾口煙,可是話匣子一旦打開就很難再繼續工作。就這樣隨著太陽的升起,室內溫度升瞭上來,他又拿出另一套茶具開始喝上瞭咖啡,日子過得好不愜意,自然我也沾瞭不少光。他曾經非常自豪的和我說,小孫,我已經把雀巢的各式咖啡都喝遍瞭。那張佈滿歲月滄桑的臉依然雄姿英發,大有老夫聊發少年狂之感。身體硬朗不輸年輕人,每天看到如此英姿勃發的老人,一些老態龍鐘的小夥著實是大煞風景。
我常想,這老頭雖已年過半百,可看這身體走向一百並不是個難題。可鏡花水月,癡人說夢,一切違背常識的東西終會在歲月的溫情面紗下展現出令人痛楚的一面。我從沒想到一個水杯裡裝著的是腰間盤突出。而腰間盤的背後卻是神情萎靡,精神潦倒。
我和老頭相處瞭這麼長時間,隻有兩次看到瞭老頭如此頹唐的樣子。
老頭的母親今年下半年離開瞭老頭,老頭回傢料理母親的後事,我為老頭照看班級。一些天後,我終於見到瞭老頭的身影,他頭發凌亂,神情沉鬱,雙目也失去瞭往日的光彩。整個人的精神好似都跨瞭下來,那我最喜歡的憨態可掬的笑在那段日子裡早已找不到它該舒展的臉。我很擔心他,因為老頭的笑寫在臉上,而老頭的傷心卻溢出瞭他的雙眼。
當雙親健在時我們隨著年齡的與日俱增對父母的記掛卻與日劇減,尤其像老頭一樣閱盡人情的人,到晚年時早已將孩子撫養成人,對母親的記掛遠少於對兒子的牽掛,自己已為人父母,雙手為孩子捧上瞭世界,所以再也拿不出另一隻手托起父母那半弱的殘軀。
老頭回到工作崗位後曾經和我談起自己的母親。他無意識的說瞭一句:“我以後沒媽瞭”。那句話聽著實在難受,仿佛老頭已然成為瞭最老的孤兒。
媽媽是人間最美的女子。無論媽媽年輕健康與否,有媽的孩子始終是塊寶,老頭的媽媽不在瞭,老頭雖然也已為人父,但母親離世,老頭的這個寶的內心被挖空瞭,媽媽的寶不是兒童的專利,是每個孩子的專利。這孩子在媽媽眼裡永遠不分年齡。
第二次看到頹然的老頭就是這次腰間盤的突然襲擊。坐的時間若長,那是正中腰間盤下懷,站的太長,雙腿就要受罪,腰已成頑疾,怎能讓腿也加入。此番遭遇真是讓老頭坐立不安。
老頭再不能像以前把所有的事情都處理的井井有條,老頭的妻子看到老頭連翻身都不能時居然站在臥室門口哈哈大笑,老頭疼妻子,看到妻子如此開心並未傷心,隻是也笑笑的嗔怪她“怎麼還笑成這樣”。妻子上氣不接下氣的說:“跟瞭你這麼多年,沒見你這麼熊過”。
是啊,老頭每天開車來學校,車技還相當之好,大步流星的走到班級,聲音洪亮的講課,雙目炯炯有神,我還記得老頭因為自己班學生玩物喪志而破口大罵,那時的老頭瞋目視之,怒發沖冠,整個走廊充斥著危險的氣息。據說脾氣暴躁的人的殺傷力遠比不上溫和型人發怒時的殺傷力。老頭就是這樣典型的溫和脾性,紳士有如老頭,可紳士也有生氣的時候。尤其紳士大都文質彬彬且又博古通今,所以你聽,老頭45分鐘的不帶臟字的怒罵足以寫一篇酣暢淋漓的罵詞。在老頭的盛怒之下,學生們紛紛“負荊請罪”,並許諾會痛改前非,立志做一品學兼優的好學生。學生很疼老頭,知道老頭在他們人生轉型期的良苦用心。老頭很滿意,慢慢的就不再橫眉豎目,疾言厲色。又恢復瞭他擅長的懷柔政策去引導這些思想尚未成熟的孩子們。
所謂敬畏,我認為是教育的最高境界。有人說教師要與學生做朋友,我想那隻是針對少數才學素質極高的學生。可是社會教育斷檔,傢庭教育不及時的環境下,問題學生占的比重越來越大,這類孩子可能不再需要苦口婆心的勸說,相反需要一個幽默又有愛心,思想通達有耐心又學識豐富的教者來為其未來鋪路搭橋。面對這樣的老師,我想學生不是怕老師生氣,而是擔心老師會生氣。因為往往愛生氣的人我們不會害怕,而是不生氣的人一旦生氣我們會憂心忡忡、六神無主。敬其思想與智慧,畏其一反常態,對己失望無奈。這也許就是所謂敬畏在教師生涯中的詮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