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聖歸來,亂侃悟空

2016-08-08 23:17:29

文/洱海扁舟

五行山下,孫悟空被鐵鏈鎖著,手上戴著封印,他沒有等到紫霞,而是等到瞭江流兒。不是一場愛情的團聚,而是一對師徒命中註定的相遇。

沒有睥睨天下的傲氣和豪邁,這時的他不過是一隻普通的猴子,或者說連猴子也不再是,五百年,孤獨地在這與世隔絕的山中守望和聆聽,單調的風景,重復的聒噪,他已失去瞭作為一隻猴子的靈動和天真,就像一個樂呵呵的小孩突然間長大,被世界重重地擊昏過去,悠悠醒轉,然後沉默。

這時的他隻是一個落寞的行者,猶自記得當年大鬧天宮的輝煌,一個筋鬥十萬八千裡的瀟灑,然而此刻,石頭砸下來,砸痛瞭自己的腳,卻砸不掉鎖鏈和封印。他渴望自由,多麼想像小白龍一樣翱翔在天地之間,江流兒那樣的小朋友這時必會張大瞭嘴,投來驚嘆和羨慕的目光,然後可勁兒拍著手吧,他,不一直都是小孩們的蓋世英雄嗎?曾經,齊天大聖孫悟空,拔一根毫毛,散做身千億,而現在?什麼也沒有。小孩長大瞭,卻也往往忘記瞭,自己曾是個小孩。

哦,還有她,那個在城墻上和愛人並肩望著他的姑娘,“那個人好像一條狗哎”,夕陽中,兩手扛著金箍棒,他沒有回頭。他記得她也說過的呀,她說她的心上人是一個蓋世英雄,終有一天會身披金甲聖衣,腳踩七色雲彩來娶她,然而,來生再見,兩不相認,茶,再也不必續上。他遠去的背影,在風沙中落寞而孤寂。

白龍馬,蹄朝西,馱著唐三藏還有三兄弟,他是大師兄,師傅被妖怪抓走瞭,八戒和沙僧要喊他去救,豬,無能,沙,無勁。有一天到得靈山,賄賂下阿難迦葉取得真經成正果,然後呢?然後什麼都沒有瞭,再無齊天大聖,隻有鬥戰勝佛。可是,猴,為什麼要成佛呀?出於對一隻猴子身份的起碼尊重,他不是本該在花果山水簾洞自由自在耍子去也?什麼西天,什麼如來,什麼唐僧,什麼佛法,金猴奮起千鈞棒,玉宇澄清萬裡埃!

然而不能,當年大鬧天宮又如何呢?諸天神佛奈何他不得,卻也終究難逃如來神掌。一泡尿未幹,翻手為雲覆手雨,五行山下,五百年,封印,加個六字大明咒“唵嘛呢叭咪吽”(俺們呢把你哄),哈哈,臭猴子,叫你拽,如來如實道來,拈花淺笑。

滿目的花草,滿目的無意義,花果山望不到,三星洞太遙遠,該想些什麼吧?嘿嘿,我真傻,沒事做什麼弼馬溫,沒事做什麼齊天大聖,與其做受人束縛和輕視的神仙,毋寧與眾猴水簾洞痛飲,與眾妖魔結義,又何必落此下場?神仙,妖魔,又是否真如刀切一樣的分明?神仙制定規則,凡人遵守規則,妖魔打破規則!可是重頭再來,再選一次,結局就真的會不一樣?天地之大,可容得下一個笑傲江湖的孫悟空?煙霞散彩,日月搖光,斜月三星洞,靈臺方寸山,學成一身本事,可守的瞭一顆本心?可保得住一個自由?

隻是每天黃昏,他都會望著天邊的晚霞發呆,這時候其他什麼對他來說都不重要瞭,盡管他知道,晚霞的絢麗是不會久的,燦爛過後,便是漫漫的黑暗瞭。隻是那張極明麗的臉和那極晶瑩的淚,又一次浮現在瞭他悠遠的睡夢中,那麼溫柔。

他突然驚醒,一個小孩兒掛著鼻涕牛牛,怔怔地望著他,他掙開鐵鏈破山而出,待要施展神通,手上的封印卻隱隱泛光。“如來老兒,你壓瞭俺五百年,還不夠嗎?!”沒有金箍棒,沒有齊天大聖,隻有一隻叫天天不應的孤獨而無能的猴子。然而石頭背後的江流兒驚嘆地望著他,念經、化緣、那都是些什麼鬼,他要追隨著他心中的蓋世英雄,請他去掃蕩盡那些害人的妖魔,保護無辜的孩子。

他無語,躲避,哪來的破小孩,五百年,他要的不過是自由而已,哪再管世間洪水滔天?何況,現在的他,管的瞭嗎?“我管不瞭,管不瞭!”他抱著頭大叫著。他一拳擊倒瞭身畔的大樹,不過隻是出於對自己無能的憤怒。

江流兒走瞭,獨自去救小孩兒。孫悟空落入水中,沒有一點聲音,永恒的靜寂。那個天真的小孩兒,他就管的瞭嗎?他想起瞭自己渴求的自由,“當你夠堅強,夠勇敢,你就可以駕馭它”,望著小白龍自由翱翔的時候,他曾這樣對江流兒說,然而,自由,從來不是空無一物,而是必然有所羈絆,如水,如風。為瞭自己想要保護的人,即便明知此路艱難,甚至瞭無勝算,也要放手一搏,義無反顧。

“我要這天,再遮不住我眼;要這地,再埋不瞭我心;要這眾生,都明白我意;要這諸佛,都煙消雲散!”江流兒的小手耷拉瞭下去,大聖的眼淚掉落下來。電光火石的一瞬間,鴻蒙開辟,打破頑冥,千萬年後,大聖歸來的身姿,依舊凝固在動人的傳說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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