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在回傢的公交車上

2016-08-09 21:52:17

文/汪俊成Mario

公交車已經擠滿人瞭,偏偏不巧又要靠站。

站邊上隻等著一個大叔,大冷天的,他灰瘦灰瘦的西裝沾瞭好多塵,遠遠地就看到,他探著脖子向著車來的方向瞪著眼睛,看到這輛車時,露出大白牙揮起手來,看來,這輛車不巧就是他等的那輛。

車上的每個人,都對他手裡拖著的大麻袋露出悲傷的表情。大傢都使勁挪瞭挪身體,真的很想透過車窗告訴他,等下一班吧,這班車不屬於你,你要自己明白。

可惜大叔不明白,也有可能是回傢的心情太急切瞭。或許那個讓人望而生畏的麻袋裡,裝著給小女兒的禮物,今天可能是女兒五歲的生日,他從工地下班,就著急去玩具店裡買瞭她說瞭好久的洋娃娃,可是一個大男人抱著這玩意兒走在人群中間,好像不太合適。於是他下班的時候,拿瞭工地的一個麻袋。也許拿一個麻袋站在公交車裡會比較舒服吧,畢竟比較符合他的身份,讓他更有安全感。

可能別人心裡多多少少會不舒服,每個人看到弱者時都會有的,盡管他自己可能也是弱者中的一個。這種不舒服,也許是鄙夷也許是同情,那算得瞭什麼呢,今兒個是女兒的生日啊。就這麼想著,盡管吹瞭好久的冷風,他還是一直吃吃笑著,心裡想著女兒長大的時候是多麼漂亮。

公交車司機,王師傅,今天確實不是非常愉快,以往和和氣氣樂樂呵呵的,這次臉上卻掛著烏雲閃電。

我不是第一次坐這班車瞭,但是這是第一次來回都是老王開的。張師傅跟李師傅呢?可能張師傅腰椎間盤突出住院觀察瞭,李師傅兒子非得今天結婚,所以這班車隻剩王師傅一個人在開。

師傅確實是個熱心人,沒等老李張嘴就主動答應下來,還是在半個月前。但是他沒想到老張的腰椎這麼不爭氣,突然就突出,直接突到瞭醫院。盡管加瞭一倍的工資,開這麼多班下來也累得夠嗆。尤其是這一班,不知道為什麼人這麼多。坐過這麼多趟,我也是頭一回見這陣仗。照理說司機不會被乘客的數量影響,畢竟他隻管開車。或許他的腰椎也不太健康,他的兒女也在等著他回去吧。

前排的乘客有點慌張瞭,隨著車慢慢靠站,議論的聲音越來越大

這車擠不下瞭吧?

今天怎麼回事呀!

大傢都抱怨著,似乎沒有人關註這個即將上車的人。車輪在地上蹭出尖銳的聲響,感覺像是在回絕大叔想回傢的願望。終於有人開口:

師傅繼續開吧,擠不下瞭

老王楞瞭一下,看著這個年輕姑娘。

她看起來跟我差不多大,身上穿著紅灰的制服,從上面印的標記來看,她應該是某個機械制造廠的員工。剛剛在車站等車的時候,我聽到她跟朋友的談話,她是流水線工人,今年剛畢業,畢的高中的業,還是留過兩次級的那種。我也不知道為什麼她會說這些,如果她們是認識很久的朋友,這些應該早都瞭然於胸,可能她們才認識不久。她的朋友看起來要老得多,估計是老員工瞭,說話的方式相較於小姑娘顯得圓滑,事故。她們正好發現下班時搭的是同一班車,或者是老鄉互相照顧,或者隻是簡單的有話聊而已。

姑娘繼續說:

車都這麼擠瞭,他提著這麼一個大麻袋,擠不上來的。他一個人上來,全車的人都不舒服。

聽到這句話,大傢心裡既是同意又是反對。如果不讓他上車,似乎有點鄙視的色彩,大傢都知道如此公開地鄙視一個人是多麼可恥。但是如果他上瞭車,他的麻袋給大傢造成的困擾又是不容忽視的。每個人臉上都是一副在做選擇的表情,可是又同時把目光投向王師傅。也許這個時候把選擇的權利交給最有能力的人是最合適的。

王師傅看看後視鏡,大叔快走到車門邊瞭。離車停穩隻剩幾秒鐘時間。

也許,這個時候他心裡閃過好多念頭。他想起突然突出的張師傅,其實是去參加老李兒子的婚禮。老李兒子結婚居然沒給他喜帖。不過這事單位的人都明白,老李向來跟王師傅不和,因為老王啊,太實誠,總是拆老李的臺,讓他的小心眼沒法施展。“反正老王是老好人,他會幫我們的”,老張老李心裡都是這麼盤算的吧。王師傅眉毛抖瞭抖,嘴角抿瞭抿,當瞭大半輩子好人啦,名聲倒是可以,可是從沒人真正把我放在眼裡。

這車究竟要不要停?

大傢都呆呆地看著王師傅,都在想他的右手食指究竟會不會落到開門鍵上。不管開還是不開,最終都不能帶來一種解脫。

車停瞭,門遲遲沒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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