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6-08-09 22:01:12
文/薺麥青青
在漫長的封建社會,中國古代的很多士子文人一直將“窮則獨善其身,達則兼濟天下”以及“正心、修身、齊傢、治國、平天下”作為他們最高的人格理想和人生藍圖,並努力以走上仕途這樣最有效的方式去踐行他們的目標和壯志。
打開卷帙浩繁的中國歷史,你就會發現,文人出身的官員不可勝數,然而,其中的詩人為官做得高的、做得久的,卻比例頗低。那麼,到底是什麼原因,讓中國古代的詩人官員在封建社會的政壇上,大多成為祭獻的羔羊,而不能成為高懸的神龕?這固然和當時社會的性質及體制有著本源的關系,但毋庸諱言,中國古代詩人的人格特質也在很大程度上註定瞭他們在錯綜復雜、波詭雲譎的政壇上命運多舛。
第一,中國很多古代詩人正直耿介、清高傲岸,不屑讒佞,不肯與混濁世俗和官場奸臣同流合污,其結果大多不是被貶就是遭逐。
屈原是戰國時楚國偉大的文學傢和政治傢,忠君愛國,卻因遭小人的陷害和昏庸君王的迫害而被無罪放逐。
有一個退隱江湖之人以打魚為生,見而問之:“您不是三閭大夫嗎?何故至此?”
屈原回答說:“舉世皆濁我獨清,眾人皆醉我獨醒,因此被流放。”
漁父說:“聰明人要順應時勢,而不固執己見。舉世皆濁,你為什麼不混淆是非,同流合污?眾人皆醉,你為什麼不喝他們喝剩下的酒渣,與其一樣昏沉?為什麼偏要懷瑾握瑜?”
屈原答道:“我聽說:新沐者必撣掉帽子上的灰塵,新浴者必抖掉衣服上的污垢,怎能以清白之身遭外物玷污?我寧願跳到江流,葬身魚腹,又怎可使高潔心志蒙受世俗塵埃?”
漁父隻好微笑著搖頭拍槳而去。屈原於是作《懷沙》之賦,抱著石頭自投汨羅江而死。屈原的不附權貴,不陷俗流,心懷高潔,不耽機巧,這是他遭到楚國權貴的排擠和終為楚懷王棄用的最重要原因。寧可枝頭抱香死,不隨落葉舞西風。操守若此,才會以死明志。雖然,骨軟、骨媚、骨賤的詩人也並不鮮見,比如宋玉、元稹;但一身傲骨的詩人更是蔚為大觀,譬如陶淵明、蘇軾、柳宗元、於謙、文天祥等。
第二,中國很多古代詩人情商指數大多偏低,自我管理情緒能力不高,缺乏穩健、恒定的情緒管理系統。
比如李白,青壯年時期也一直汲汲營營博得個一官半職,也經常憧憬著“龍鉤雕鐙白玉鞍,象床綺席黃金盤”的豪奢生活,神往著“章臺走馬著金鞭,文章獻納麒麟殿”的風光無限,當他終於被唐玄宗禦封為翰林待詔後,卻一時得意忘形,竟做出瞭令貴妃研墨力士脫靴的不羈之事,甚至幹出“天子呼來不上船,自言臣是酒中仙”的狂放之舉。你當然可以將之統統歸納為是一個天才詩人狷介、豪放之所為,但忘記自己的身份、職位,自負放縱,毫無節制,這樣的下屬誰會長久將之留在身邊?莫說你的主子是皇帝佬兒,即便你的頂頭上司禮賢下士,虛懷若谷,也不會將這等智商一流、情商末流的天才弱智兒納入心腹智囊團或英才儲備庫。
還有一個貴為中國山水詩鼻祖的東晉詩人謝靈運。他自恃門第高貴,又才華橫溢,非常高傲,曾有“天下文才十鬥,曹子建獨占八鬥,我占一鬥,餘者天下共分之”的說法。他恃才傲物,自以為在政壇上應受到格外的器重,殊不料反遭朝廷排擠,被調離京城建康。元嘉十年,被宋文帝以叛逆罪名殺死。
第三,古代詩人的任俠使性、偏執頑固、意氣用事也是做事不成、做官不長的原因所在。
比如同樣青史流芳的山水田園詩人孟浩然,他的那首《望洞庭湖贈張丞相》寫道:“欲濟無舟楫,端居恥聖明。坐觀垂釣者,徒有羨魚情。”表達瞭他對功名的渴盼,或者美之名曰“懷揣一顆強烈的建功立業之心”,但史書中記載瞭這樣兩則孟浩然的軼事“……年四十,乃遊京師。常於太學賦詩,一坐嗟伏。與張九齡、王維為忘形交。維私邀入內署,適明皇至,浩然匿床下。維以實對,帝喜曰:‘朕聞其人而未見也。’詔浩然出,誦所為詩,至‘不才明主棄’,帝曰:‘卿不求仕,朕未嘗棄卿,奈何誣我?’因放還。”後來,采訪使韓朝宗約孟浩然一起至京師,想要推薦他,結果他正與故人飲酒歡甚,不赴。韓朝宗憤怒瞭,不再理他。你看,這樣任性使氣、反復無常的人格特質也最終使得孟浩然沒有在大唐的政壇上如他的詩歌般大放異彩。
與孟浩然相似的,還有王安石。王安石變法的失敗固然有著多方面的原因,但與王安石本人的剛愎自用也不無關系。王安石性情剛烈,不管是與神宗議事還是與司馬光、蘇軾的交往,都自信太厚,不夠謙遜。結果,陷於孤軍作戰的地步,失掉瞭本該得到的支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