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6-08-09 22:06:11
梁蕭從復興路的地鐵站鉆出來,習慣性的看瞭一下天。帝都的霾,還是執著的不理會人們的咒怨,依舊讓天似人的心情,混沌著也包容著,然後就奇怪的讓人難於下咽,忘記呼吸。口罩是用來展示自己還活著的工具,雖然早已經沒什麼作用瞭,最多是個昭示。
之一
梁蕭每天要從復興路去朝陽,幾乎是自西向東。迎著太陽的初升,本是個值得雀躍的事情,但地鐵從來都是不論晨昏的一個模樣。最讓梁蕭糾結的是早餐在哪吃,在復興路吃便宜,但要忍受地鐵裡每個人都發酵般的氣味,間雜著為瞭生計和清醒而塗抹的味道,總讓梁蕭想把吃的先吐出來等下瞭地鐵再咀嚼一次。但朝陽那邊的有點小貴,這樣的節省對梁蕭還是值得的。於是每次站在地鐵口,急匆匆的吃各類的早餐,看著地鐵如何把其他人吸進去,又吐出來更急匆匆的人群。那一刻梁蕭覺得很悲傷,連早餐都悲傷起來,嘴裡呼出的熱氣和食物的熱氣,混雜在一起,孤零零的,要吃飽這樣才能不冷。
梁蕭做著傳媒業,紙媒和網絡混雜著,行業很悲催,人不悲催。梁蕭是西寧來的,一直覺得自己有繪畫的天賦,杭州畢業後,就來瞭帝都。他知道,自己不想回去罷瞭,隻要你不想回去,其實在哪都能活的下去。他明白,必須相信自己畫的不錯,雖然隻是插畫或是漫畫什麼的,要不說服不瞭自己怎麼堅持。
電腦前坐累瞭,梁蕭會歪著頭看天。他的座位離窗戶很近,樓層很高,但是天還是會被其他的建築擋著。平常的是,天如何無所謂,他隻是看天,他不是帝都的人,所以陰鬱的天,他覺得很正常。藍天永遠值得別人驚喜,因為他覺得帝都的天永遠不會比傢鄉的藍。於是,很多同事說他有點天然呆,沒什麼景色還要癡囁的看外面,他隻好說是休息脖梗。
梁蕭不懂帝都,不懂這個世界,自己也知道在可憐巴巴的堅守著自己都不知道的原則,不努力也不懈怠的活著。他隻知道這個、那個不好,自己不會去做,但自己應該做什麼,不知道也不想知道。“我不做的事情表明我是什麼人,我做的不表示我是誰。”這是一個老師說的,他很篤信。
之二
這幾天梁蕭覺得自己被戲謔瞭,起因是他請K歌。這個答應很久瞭,久到別人都忘瞭,但自己卻覺得越來越不得不做,要不自己把自己煩死。他小心回憶瞭當初的承諾,挨個通知瞭,輕描淡寫卻又正式刻意。該來的都來瞭,預計不會來的也沒來。大傢都很高興,或許大傢覺得他請是白撿來的,所以嘻嘻哈哈的快樂的很。梁蕭喜歡女人們花枝招展再加點性感,特別是在帝都,在外衣褪下時,在K歌包間裡,充滿誘惑,而且是那種動物本能的散發性的誘惑,不是一對一的,是競爭的、是面對所有異性的。
但等他把包裡帶的小零食,水什麼的拿出來的時候,他感覺到冷場瞭。怎麼回事呢,他們請的時候是這樣的啊,為瞭便宜是帶的啊。當初自己還覺得跟做賊似的,為什麼他帶大傢會冷場呢?他有點小難受,身上各處都有點被檢視的感覺,大傢的眼睛似有還無的釘到他感覺有點疼。這些東西也沒少花錢,都是好東西,未必便宜啊。歌照唱,舞照跳,大傢在威士忌和啤酒的混雜裡,微醺和各自為戰。梁蕭忍住沒吐,畢竟每個人都喝幾杯,也不是鬧著玩的。
這件事歸根結底,梁蕭想明白瞭,他不會被認為是帝都的人。這個和戶口關系不大,是這個城市本來就在吞噬人們。吞噬的不簡單是數量,而且是讓每個人都變成一樣的,簡單的重復就是一種消滅。那些已經被消滅的看著他這樣還沒被消滅的,是另外一種眼神。自己要被消滅是需要投名狀的,要進入他們的狂歡,不是做他們現在做的事情,而是要重復他們曾經做的事情才行。
之三
梁蕭的隔壁坐著一個女孩,做策劃的,比他資歷好。傳媒業需要拿得出手的東西,梁蕭在努力,那個女孩似乎已經算有拿得出手的東西瞭。她也是外地來的,北京人似乎都沒有在工作似的,他和她的周遭都是各類的外鄉人。她也很淡定,自顧自的,不知道是抗拒世界的結果還是已然修煉成仙。梁蕭不知道自己喜歡她不,或許僅僅是同病相憐的感覺,也或許梁蕭根本無權去喜歡,所以不明白自己喜歡與否。
他也試探過幾次,不管是言語的還是行動的。吃飯還總是一起,公司都傳的風風雨雨。她很閉合的回答,和淡定的和年紀不符的行動,讓梁蕭很沮喪。他們說自己是壓不住這個女孩的,這個讓梁蕭偶爾就豪情萬丈好勝心浮出來,想做一個鬥士去搶一下爭一下;偶爾也就刻意的躲避,想讓別人認為是女孩子喜歡自己。他覺得自己有病,跟無關的人都很輕松,目的性顫抖的面對有些人就是不由自主的因為猜測而神經質。他在其他人面前是陽光的有趣的,在她面前就開始無趣也開始曬憂傷,這是病,梁蕭覺得應該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