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6-08-09 22:07:39
文/夏天的風
前天吃飯,朋友跟我講起來她的住校生活,說她住過最苦的集體宿舍,是一個大屋子裡有20多個人的通鋪。我便想起瞭自己。
2000年,我開始離傢住校,那年我13歲,又瘦又小,一直到瞭高中畢業前幾個月,我的座位才從班級最前排挪到瞭後面。宿舍幾十平方米的屋子,住瞭上百個人,上下通鋪,一人一個枕頭的地方。那一年,我們搶床鋪,像劃三八線一樣一厘米一厘米的偷偷擠過去,因為真的太狹小瞭。
初三冬天的一個夜裡,發現窗戶玻璃不知道什麼時候掉瞭,沒人管,外面下著大雪,屋裡就飄著小雪,隔天早上醒來一看,靠窗戶的那排床鋪上都已經落滿瞭白雪。好在低一年級的妹妹們都已回傢,床鋪空瞭。什麼爐子暖氣空調,那時候通通不曾見過,也未想過。騎來上學的車子都是珍貴的,舍不得放在外面,就搬到瞭屋裡。我們用厚厚的棉襖蓋住頭,鉆進被窩,擠在一起,守著那一輛輛破車子,挨過一夜。第二天,卻是睡過瞭頭,那是我寄宿中唯一一次睡的失去瞭時間感,自然,挨瞭訓。
那時候的冬天我們不怎麼洗臉,因為沒有熱水沒有暖壺也沒有自來水,所有洗刷的水,都要自己用水井壓上來的。冬天清晨五點多的時候,漆黑一片,有勇氣去教室學習,卻少有人有勇氣想辦法弄開冰壓水洗臉刷牙。我們土氣,大概是因為,從理論上說,初中該變美少女的時候,我們卻是“蓬頭垢面”。不過現在回想起來,一點也沒有不自在的感覺。
參加中考時,我們住的還是大通鋪。哪有什麼父母陪讀、接送考試,我們跟傢裡說要考試,便屁顛顛的跟著老師去瞭縣城。考試為兩天,要住兩個晚上。
現在我回想我當時考試的心情,已經完全沒有印象瞭,我們都不怎麼緊張,父母的心情卻是很不平靜,作為父母,不管有沒有文化,貧窮還是富裕,心情大概是一樣的。那時候我心裡好開心,有免費的飯菜,還可以在縣城住賓館。到瞭賓館,為瞭迎接中考,沒有住幾百人的房間,便在大廳設置瞭大通鋪。大廳的外面是男生,女生在裡面。晚上有老師整夜查崗,不讓我們興奮的聊天,影響睡眠。那時候不興奮才怪,多麼大的事兒啊!
當時沒覺得中考會決定我們什麼命運,而後才恍悟,真的很多人就在那時改變瞭自己的人生軌跡。那年已是2003年瞭,條件好瞭很多,但是我的同學,依然有因為傢庭貧困亦或是重男輕女的原因而終止學業的。我有一個朋友,就曾經一個人騎瞭好遠的路,一路打聽著到那個棄學的同學傢裡,勸說她的父親,讓他學習成績還不錯的女兒繼續上學,結果無功而返,特別傷心,回來大哭瞭一場,還要我再去勸說。我現在回想起來,當時朋友的舉動,真的堪稱偉大,比我勇敢善良多瞭。大多數同學是繼續上學的,分在瞭不同的高中班級,而後考進瞭不同的大學,如今過上瞭看起來一樣的平凡日子,沒有什麼慷慨激昂的熱血史。人生走來走去,總是要再次統一的。
2003年,我考上瞭高中,傢庭困難也罷,成績不夠拔尖也好,終歸沒有放棄繼續求學,也不再有通鋪。盡管冬天的暖氣毫無溫度,但是條件已經大為改善,終於熬上瞭一人一床的日子。那些擠擠插插的日子,再也未曾有過。
2006年,我順利地考上大學,住上瞭帶有半圓陽臺的美麗的大學寢室。冬天外面下雪的時候,屋裡隻蓋一床被子便不覺得冷。
畢業參加工作,在零下二三十度的東北,也不再有那麼寒冷和擁擠的夜。現在住瞭公寓,通鋪的生活越走越遠,即便是時間不久,在我心裡,也成瞭一個將來可以為後人講述的,可圈可點的年代故事。
那些曾經的通鋪生活,今天重現於我的腦海,像一幅可愛溫馨的畫,把冬夜那些飄然而至的雪,都化為叮咚泉水,淌過心間,晶瑩剔透。那些嘰嘰喳喳的小夥伴,如今散落天涯。夜晚爬鐵門翻墻去廁所的日子,晚上點著蠟燭自習的生活,還歷歷在目,撩起今日的遐想,充滿著對生活的珍惜和熱愛。
不管一個社會多麼富裕,從一無所有的起點奮鬥才是“王道”。失去瞭這種精神,社會就失去瞭進步的動力。這倒讓我想起美國一位專欄作傢說的一句話:“所有的中年成功者,如果可能的話,都願意以自己所有的成就和金錢去換回當年那窮困潦倒的蝸居生活。”年輕時代是人生的幸福和美感所在,你失去瞭對這種東西的感受能力,你就失去瞭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