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6-08-09 22:08:50
文/颯茉
陌生美麗的長發姑娘走來,一顰一笑間好像看見早春的向陽花開,聽到風吹的銀鈴聲響。這簡直就是文青的寫照:總是被別有用心的書名所騙!
高中“喜歡”米蘭昆德拉,其實也不過是喜歡那些書名和書皮罷瞭。像樣的也就半懂不懂的看過《不能承受的生命之輕》,被熟悉而陌生的書名打動,背瞭句:負擔越重,我們的生命越貼近大地,它就越真切存在。相反,當負擔完全缺失,人就變的比空氣還輕,就會飄起來,就會遠離大地和地上的生命,人也就隻是一個半真的存在,其運動也會變得自由而沒有意義。就自詡讀過昆德拉瞭。晦澀的詞句、動蕩的時代背景、貌似深沉的情感、若隱若現的肉體、迷霧一樣的內涵……足以讓文青頂禮膜拜。連作者本身都成瞭絕妙的註解:好聽的譯名(米蘭 昆德拉)和小眾的國籍(捷克)。
正是如此,當語文考試的作文是圍繞“生活在何處”為話題寫篇文章時,文青實在情難自禁,大筆一揮,不請出梭羅、梁思成又怎麼和昆德拉相配?加上那關於生命輕重的句子,還假裝不經意的起瞭個名叫“生活不在別處”,唯恐他人不知。
那時候,文青很容易吃飽,飽的沒事做就文藝起來。
但“文藝”被嘲諷的越來越多,動輒與鼓浪嶼、吉他單反為伍,不經意就被冷眼看低。文青舍不得花“兒孫的錢”遲遲沒有入手單反,廈門大學也輕易就在高考的幾分間跟他擦肩而過,連苦命的吉他也早被束之高閣,亦或從未親近,因為他手太小按不到和弦。
走讀的生涯在高中後戛然而止,文青開始遊走到別處。波瀾不驚的四年大學他也去瞭不少地方,轉頭才發現《生活在別處》一書居然還從沒讀過。於是匆匆看罷,字詞間還是那個昆德拉,內容卻依舊不如書名來得動人。詩人成瞭詩人還是作傢,作傢寫瞭小說還是抒情詩都離他的生活太遠而激不起共鳴。每天披星戴月的回傢,一個人喝水吃飯……那才分明是他的別處。而別處,卻是當時真實的此處。
於是,吃的飽與不飽,“文藝”早已闌珊。
推己及人是一件容易的事:文青一度睥睨喝咖啡不加奶和糖的人,更不屑有些人中英文夾雜著說話。他說三杯兩盞淡酒是傳承,一杯清咖就是裝“文藝”;和哪國人就該說哪國話,交流不暢才用英文輔助是常理。直到他困的手邊隻剩黑咖啡勉強能提神,文青才發現它的必要性,而且口味也不如想象的差。當他自己也翻譯不出專有名詞,講話總有詞語想不起來時,才反省自己對中英文的控訴太偏激。黑格爾說凡是現實的東西都是合乎理性的,“文藝”必也有其來由。把草莓叫士多啤梨、把奶油叫忌廉是最貼切的粵語音譯,Lomo相機的Lomo一詞是列寧格勒光學儀器廠的縮寫。“文藝”也曾實用過、適用過,直至效顰的東施們太多將它們玩壞,甚至這廂認定的“文藝”隻是那廂的無可奈何而已,這是文青從走到別處才學會的原諒。
所以,茶酒咖啡都成瞭生活,“文藝”也隻是生活。
異地而處太容易感受到自身的渺小,到最後連旅行的意義都不忍啟齒。當銀河真的在眼前像牛奶一樣閃爍流淌橫亙夜空;當多級嵌套的鐵道網絡真正聯通到每個城鎮,列車停靠精確到分鐘;當赤紅色的峽谷揭開億萬年的地質變遷;當海中的島嶼拼湊成棕櫚樹和七大洲……面對人和自然的傑作,文青唯有噤聲,隻因這些都不是個人的力量可以企及。有些成就,也許集國傢之力確能夠達到,可第一個吃螃蟹也是需要勇氣和智慧的。放眼這些還談“文藝”,實在太過狹隘。
別處的人還總有顆放不下此處的文縐縐的心。文青的私心所及是開始更頻繁的做比較:宣稱意大利面遠不如湯面好吃,將生吃菠菜劃歸為蠻荒人的舉動,嫌棄烘幹機容易把衣服攪壞又少瞭陽光的香味,連洗手間的坐便器似乎都不如蹲坑衛生。他的左右腦在博弈,理智與情感不停爭吵,即便有一半的自己明白這一切都是無理取鬧,另一半卻還在拍手叫好。放不下故鄉和最初的夢想:在大都會博物館轉身之間看到蘇州園林的一景,他就紅瞭眼眶;當聽到歌詞裡唱“共同進退,唯獨是父母這一對”時,立刻打電話回傢隻為瞭讓媽媽聽聽這一頭的放聲大哭;而為瞭心中的圖景終於走在滿是粵語和樓宇參差的街頭,擠進紅館聽瞭次演唱會…… “文藝”不是夏天的牛仔和皮靴,帶著可有可無的拉風與個性,它是寒冬裡的棉大衣,不穿會凍僵,就算換一件還得這麼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