隻管開始做

2016-08-11 23:18:16

簡單說吧,如果一個人假期每天睡8小時,空餘16小時,那每個人一天的4小時,一年下來,等於一段三個月的假期時光。

但是,當然,肯定,這是一種理想的算法。因為這每天至少可以自己支配的4小時,一定有這樣那樣的麻煩:要刷微信;要和朋友聊天;要看朋友轉來的有趣圖片;要慢慢消磨時光看肥皂劇;要打遊戲;要發呆;要胡思亂想;以及最多的情況是:

“好吧,我已經決定今天的4小時要用來看掉一本60頁的浮世繪畫冊……等等,看得有點悶啊……不如我先去看點別的輕松的東西呢,比如,刷一集美劇?”

——絕大多數時光,就是這樣流逝瞭。

這樣做當然沒什麼可指責的,因為人類的天性,總會停留在讓自己舒服的領域之中。那些微小時光的浪費,比如看微信、刷社交網絡、慢悠悠聽音樂、賴床,都是自我療愈,是補充元氣。但人們又有一種奇妙的惰性,不像機器那樣,輸滿能量就能立刻開始運作:人是會貪戀舒服的動物,補充完汽油瞭,還不願意出站,哪怕“我再聽完加油站裡這首歌吧。”

想讀一本書,買下來;買完之後,不讀,放著;時候久瞭,越告訴自己該讀,就越不想讀;每當想起,從書架上拿起,翻幾頁,又放回去;“我已經讀過瞭,過幾天再說”。反復的自我輕施壓,有瞭逆反情緒,覺得這是苦差事,越不想做。

海明威說,艾略特的巨作《荒原》是在銀行工作時寫的,但沒名沒錢之前,艾略特就是不敢辭職,當時在巴黎的龐德,雖然詩稿賣不出去,窮得想去當翻譯算瞭,但還是夥同諸友捐款,“把艾略特從銀行拯救出來!”艾略特,一直描述:那些東西,他無法不去寫。

村上春樹的第一二部小說,是在經營酒吧的間隙寫完的。非常辛苦,辛苦到他寫完第二部小說後就決定不再開店瞭。但他還是撐下來瞭。他自陳說自己寫《且聽風吟》時,甚至沒有當小說傢的念想,僅僅是必須寫完這篇小說,他甚至沒有考慮過寫完之後怎麼處理(最後投給瞭群像新人獎),但至少是:寫完之後,甚為舒暢。

這就是他們克服“舒適領域依賴癥”=“拖延癥”=“懶”的法子:

寫作就是他們的舒適領域,就是他們的自我療護。他們寫字,一如如今的我們,刷網絡看輕碎有趣的信息似的。

寫字和讀書當然有技巧,有儀式,海明威是這方面的大師。雖然世界一直在念叨“冰山理論”,但他最經常念叨的是這兩條。

A 優裕的生活環境、規律的生活、強健的身體,有利於持續寫作。

B 在寫得順溜時停筆,如此第二天才好很方便的繼續。

當然,他還有什麼摸摸兜裡的兔子腿之類玩意,給自己加油提神,那是迷信,咱不提這個。但他確實可以一下午寫三個短篇,《殺手》、《雨中貓》是同一個下午寫出來的——嗯,他沒有“我寫完一篇瞭,這下午沒活瞭,我去玩會兒吧”的習慣。

所以,我忘瞭是誰說的,塞勒還是誰,海明威其實真正解決的問題僅僅是put your FXXX ass down in front of the desk and keep on working。但這其實也就是做任何事的真正訣竅瞭。實際上,無論哪個行當,任何人都會有“今天老子不想幹瞭”的心思,但到最後,還是去繼續瞭。

人想必都有這樣一兩次經驗:

當你有選擇的餘地,不去做一件事時,便多少會想法子推諉;但當你被限期勒令做這件事時,你還是會推諉一陣,你會覺得“這樣實在太難受瞭,想起來就是地獄啊”,但壓力之下,便會進入一種瘋狂的工作節奏。你高速勞作,極為順手,等做完後回看才發現自己有多大的潛力,“我居然做完瞭!”而在做完這檔子事之後的一段時間,你會有些茫然若失;你會帶著慣性,繼續高效勞作,就像一輛剎不住的車子。你會習慣於這種緊張而高效的歲月,甚至對自己的清閑產生罪惡感;而促使你繼續勞作的,就是這種罪惡感。

因為人許多時候,就是這麼種賤骨頭:總會以為許多心結,自己無法克服;但時候到瞭,心理會自然把曾經厭惡的一切,歸化為自己可接納的部分,並自動從完成度上尋找快感;許多工作狂大多如此,靠著連續不斷的自我施壓、擊破壓力來獲得快感,終於欲罷不能。

所謂巧妙的讀書方法,所謂巧妙的工作方法,許多僅僅是變著法的自我激勵和自我暗示,是對心緒的諂媚,繞著彎哄自己,put your FXXX ass down in front of the desk and keep on working。所以許多法子,能有用於一時,卻無法持續刺激自己。除瞭少數天才,事情的成效在於你投入的時間,而投入的時間,必然受制於拖延癥=懶,要擊破這一點,就必須對所做的事情,不隻有愛,而且有饑渴感,許多時候的愛慕,隻是將之當成一種儀式;隻有真正從中獲得瞭樂趣,才會有上癮般的偏好,才會有一種“我一空下來就得做這個”,而不是“我是要做這個的,不過等等我先看會兒閑書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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