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活亦如你所願

2016-08-13 18:32:18

我一直尊敬對自己理想的生活方式(無論多麼奇怪)持之以恒的人——實際上我自己有許多幼稚呆傻的理想一直在踐行著——但用句菲茨傑拉德的話,“當你想批評人時,記住,並不是世上所有人都和你有一樣的條件”,我覺得,過著違背自己心願生活的人(為數不少吧?),說到底隻是價值觀不同。一個人肯放棄理想,並承擔內心的失落感,一定是因為命運給他安排瞭更割舍不得的東西(比如,我那位被迫結婚的朋友,那對不那麼好溝通的雙親)。也隻有你自己知道,你自己的人生,自己的價值觀裡,那對你究竟有多重要。

這個世界並不公平,許多時候造化弄人還很混蛋。甘苦取舍,放不下的東西為何重要,有多難放掉,隻有自己知道。弗羅斯特的詩說,“抱歉我沒法同時選兩條路”。無論你選擇過什麼或將要選擇什麼,無論別人或你自己偶爾也哀怨說你沒選的那條路看上去如何動人,當初應該如何如何或者將來應該如何如何,都沒什麼值得愧悔的。選擇一種生活,就是選擇瞭不去冒另一種生活的風險。無論他人或你自己如何說,你至少選擇保留瞭一些你不肯割舍的某樣東西。不管是父母、親人、理想還是安全感,抑或是許多他人完全無法理解的事物。也隻有你自己知道,你自己的人生,自己的價值觀裡,那對你究竟有多重要。

附:秋葉——《不能承受的生命之輕》閱讀摘錄

人們常常感嘆生命的沉重,活著總有一種不堪重負的感覺,為什麼會感到沉重?是因為相信生命可以永恒輪回嗎?認為今日的選擇或者是現在所做的事會對以後抑或 將來甚至是來世都會有著深刻地影響和必然的聯系,所以,當你面對眼前的事情並且作出選擇的時候,才會患得患失,憂慮重重,使每一次的選擇變得沉重,以至於 使生命也變得沉重。真的是以為這個緣故嗎?其實世間並不存在永恒輪回,生命隻有一次,並且從一開始,它就頭也不回地向著終點奔走。

米蘭·昆德拉,一個作傢的作品之所以偉大,是因為他的思考超越瞭時代,關註到人性中最本質的東西。對於偉大的作品,最好不要急於用好或者不好去評價,而是應該仔細品味其文字中的思想,嘗試與那些文字背後的靈魂直接對話。

    隻能活一次,就和根本沒有活過一樣。與希特勒的這種和解,暴露瞭一個建立輪回不存在智商的世界所固有的深刻的道德沉淪,因為在這個世界上,一切都被預先諒解瞭,一切也就被卑鄙的許可瞭。如果我們生命的每一秒鐘得無限重復,我們就會像耶穌被釘死在十字架上一樣被釘死在永恒上。這一想法是殘酷的。在永恒輪回的世界裡,一舉一動都承受著不能承受的責任重負。這就是尼采說永恒輪回的想法是最沉重的負擔的緣故吧。人永遠都無法知道自己該要什麼,因為人隻能活一次,既不能拿它跟前世相比,也不能在來生加以修正。沒有任何方法可以檢驗哪種抉擇是好的,因為不存在任何比較。一切都是馬上經歷,僅此一次,不能準備。好像一個演員沒有排練就上瞭舞臺。如果生命的初次排練就已經是生命本身,那麼生命到底會有什麼價值?正因為這樣,生命才總是像一張草圖。但”草圖”這個詞還不確切,因為一張草圖是某件事物的雛形,比如一幅畫的草稿,而我們的生命卻不是任何東西的草稿,它是一張成不瞭畫的草圖。比喻是一種危險的東西,人是不能和比喻鬧著玩的。一個簡單比喻,便可從中產生愛情。跟一個女人做愛和跟一個女人睡覺,是兩種截然不同,甚至幾乎對立的感情。愛情並不是通過做愛的欲望(這可以是對無數女人的欲求)體現的,而是通過和她共眠的欲望(這隻能是對一個女人的欲求)而體現出來的。出於同情愛一個人,並非真正愛他。對這些隨意的回憶遠比他們在一起生活時更加美好。但是,人隻有一次生命,絕無可能用實驗來證明假設,因此他就永遠不可能知道為自己情感所左右到底是對還是錯。如果一件事情取決於一系列的偶然,難道不正說明瞭它非同尋常而且意味深長?在我們看來隻有偶然的巧合才可以表達一種信息。凡是必然發生的事,凡是期盼得到、每日重復的事,都悄無聲息。唯有偶然的巧合才會言說,人們試圖從中讀出某種含義,就像吉普賽人憑借玻璃杯底咖啡渣的形狀來做出預言。偶然性往往具有這般魔力,而必然性則不然。為瞭這一份難以忘懷的愛情,偶然的巧合必須在最初的一刻便一起降臨,如同小鳥兒一齊飛落在阿西西的聖方濟各的肩頭。我們每天的生活充滿瞭各種偶然性,確切地說,是人、事之間的偶然相遇,我們稱之為巧合。兩件預料不到的事出現在同一時刻,就叫巧合。人生如同譜寫樂章。人在美感的引導下,把偶然的事件(貝多芬的一首樂曲、車站的一次死亡)變成一個主題,然後記錄在生命的樂章中。猶如作曲傢譜寫奏鳴曲的主旋律,人生的主題也在反復出現、重演、修正、延展。人就是根據美的法則在譜寫生命樂章,直至深深的絕望時刻的到來,然後自己卻一無所知。因此我們不能指責小說,說被這些神秘的偶然巧合所迷惑,但我們有理由責備人類因為對這些偶然巧合視而不見而剝奪瞭生命的美麗。他們為彼此造瞭一座地獄,盡管他們彼此相愛。人一旦迷醉於自身的軟弱,便會一味軟弱下去,會在眾人的目光下倒在街頭,倒在地上,倒在比地面更低的地方。假若人還年輕,他們的生命樂章不過剛剛開始,那他們可以一起創作旋律,交換動機,但是,當他們在比較成熟的年紀相遇,各自的生命樂章已經差不多完成,那麼,在每個人的樂曲中,每個詞,每件物所指的意思便各不相同。在一切入侵、占領之下,掩蓋著另一種更為本質,更為普遍的惡;這種惡的表現,便是結隊遊行的人們揮舞手臂,異口同聲地呼喊著同樣的口號。她明白瞭,美就是被背棄的世界。隻有當迫害者誤將它遺忘在某個角落時,我們才能與它不期而遇。世界正在變成一個集中營。集中營,就是日日夜夜,人們永遠擠著壓著在一起生活的一個世界。殘酷和暴力隻不過是其次要特征(而且絕非必然)。集中營,是對私生活的徹底剝奪。什麼叫做調情?可以說調情是一種暗示有進一步性接觸可能的行為,但又不擔保這種可能性一定能夠兌現。換言之,調情是沒有保證的性交承諾。愛情誕生的時刻就像這樣:女人無法抗拒呼喚她受瞭驚嚇的靈魂的聲音,男人無法抗拒靈魂專註於他聲音的女人。要逃避痛苦,最常見的,就是躲進未來。在時間的軌道上,人們想象有一條線,超脫瞭這條線,當前的痛苦便不復存在。愛情就像是帝國:它們建立在信念之上,信念一旦消失,帝國也隨之滅亡。凡認為中歐共產主義制度是專門制造罪人的,那他們至少沒有看清一個根本性的事實:罪惡的制度並非由罪人建立,而恰恰由那些確信已經找到瞭通往天堂的唯一道路的積極分子所建立。他們大無畏地捍衛這條道路,並因此而奪去瞭許多人的生命。但若幹時間以後,事情變得無比清晰明瞭,原來天堂並不存在,而那些積極分子也就變成殺人兇手。托馬斯常常聽到人們聲嘶力竭地為自己靈魂的純潔性進行辯護,他心裡想:由於你們的不知,這個國傢喪失瞭自由,也許將喪失幾個世紀,你們還說什麼你們覺得是無辜的嗎?你們難道還能正視周圍的一切?你們難道不會感到恐懼?也許你們沒有長眼睛去看!要是長瞭眼睛,你們該(像俄狄浦斯一樣)把它戳瞎,離開底比斯!在一個由恐怖力量統治的社會裡,聲明根本不承擔任何實際責任,因為都是在暴力威脅下做出的聲明。所以,一個正直的人也完全有必要不把它放在心上,壓根別去理會它們。托馬斯明白瞭一件不可思議的事情。所有的人都對他微笑,所有人都希望他寫反悔聲明,而他一旦寫瞭,就會讓所有人都樂意!第一種人高興,是因為一旦懦弱成風,他們曾經有過的行為便再也普通不過,因此也就給他們挽回瞭名譽。第二種人則把自己的榮耀看作是一種特權,決不願放棄。為此,他們對懦弱者心存一份喜愛,要是沒有這懦弱者,他們的勇敢將會立即變成一種徒勞之舉,誰也不欣賞。要去看一看當一個人拋棄瞭所有他一直都以為是使命的東西時,生命中還能剩下些什麼。發現那百萬分之一,並征服它,托馬斯執迷於這一欲念。在他看來,迷戀女性的意義即在如此。他迷戀的不是女人,而是每個女人身上無法想象的部分,換句話說,就是使一個女人有別於他者的百萬分之一的不同之處。追逐眾多女性的男人很容易被歸為兩類。一類人在所有女人身上尋找他們自己的夢,他們對女性的主觀意念。另一類人則被欲念所驅使,想占有客觀女性世界的無盡的多樣性。前者的迷戀是浪漫型的迷戀:他們在女人身上尋找的是他們自己,是他們的理想。他們總是不斷地失望,因為,正如我們所知,理想從來都是不可能找到的。失望把他們從一個女人推向另一個女人,賦予他們的善變一種感傷的藉口,因此,許多多愁善感的女人為他們頑強的糾纏所感動。後者的迷戀是放蕩型的迷戀,女人在其中看不到絲毫感人之處:由於男人沒有在女性身上寄托一個主觀的理想,他們對所有女人都感興趣,沒有誰會令他們失望。的確,就是這從不失望本身帶有某種可恥的成分。在世人眼中,放浪之徒的迷戀是不可寬恕的。愛開始於一個女人以某句話印在我們詩化記憶中的那一刻。人類的博愛都隻能是建立在媚俗的基礎之上。媚俗是掩蓋死亡的一道屏風。在極權的媚俗之王國,總是先有答案並排除一切新問題。隻是,那些反對所謂的極權體制的人幾乎不能用疑問與懷疑作為鬥爭的武器,因為他們擁有一份堅信和簡單化的真理來得到最大多數人的理解並感化他們的整個集體。媚俗的根源就是對生命的絕對認同。但是這種生命的基礎是什麼?上帝?人類?鬥爭?愛情?男人?女人?對此有形形色色的觀點,於是便有形形色色的媚俗。我想起瞭那位在佈拉格組織簽名請願運動、要求赫免政治犯的記者。他很清楚這種請願運動幫不瞭犯人,其真正的目的不是為瞭真的就能釋放那些犯人,而是為瞭明白仍然有人無所畏懼。他所做的也近乎是在演戲,但他沒有別的可能。在行動和演戲之間,他別無選擇。他唯有一種選擇:要麼演戲,要麼什麼也不幹。在某些情況下,人註定要演戲。他們與沉默勢力的抗爭,是一個劇團向一支軍隊發起的戰鬥。懲罰一個不知道自己做瞭什麼的人,是野蠻的行為。人類真正的善心。隻對那些不具備任何力量的人才能自由而純粹地體現出來。如果我們沒有能力愛,也許正是因為我們總渴望得到別人的愛,也就是說我們總希望從別人那兒得到什麼(愛),而不是無條件地投入其懷中並且隻要他這個人的存在。還有一點,特蕾莎接受瞭卡列寧當初的樣子,她從未設法以自己的形象來改變它,她預先就已認可狗也有一個世界,所以不想把它占為己有,她也不想嫉妒卡列寧的秘密癖好。她養它不是為瞭改變它(而男人總是想改變女人,女人亦想改變男人),而隻是想教它一門基本的語言,使它得以與人類彼此接觸理解,從而共同生活。另外,特蕾莎對狗的愛是自願的愛,沒有人強迫她。人類之時間不是循環轉動的,而是直線前進。這就是為什麼人類不可能幸福的緣故,因為幸福是對重復的渴望。我現在發現,成為一名教徒其實是很簡單的。當一個人處於困境中,一些天主教徒便去關心他,他一下子就發現瞭信仰。也許他是出於感激而決定入教的。人類的決定往往草率地可怕。某天,你作出一項決定,你甚至不知道是怎麼回事,而且這項決定有其慣性力。隨著一年年過去,要改變它有些困難瞭。使命,特蕾莎,那是無關緊要的事。我沒有使命。任何人都沒有使命。當你發現自己是自由的,沒有任何使命時,便是一種極大的解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