做一個“有意思”的人

2016-08-15 22:32:15

前段時間,在電視上看到四川樂山出瞭一個“飛人”,那是一個已經六十多歲的,20世紀60年代的大學畢業生。五十多歲時他突發奇想,要玩滑翔傘。沒錢 買,自己做,他的滑翔傘被當地人稱為“大風箏”。經過幾年艱苦卓絕的試驗,這個“怪人”居然用他的大風箏從樂山最高的山飛下來。後來同外國愛好者一起比 賽,他的“大風箏”和自學成材的飛傘技術把外國飛傘者嚇瞭一大跳;外國的傘也讓他開瞭天眼!於是,他離瞭婚,賣掉房子,買瞭一把外國傘,對著電視機說:他 要把中國大山都飛遍!隻不過最後一個鏡頭,讓我感到他有點不太有意思瞭—他在山頂要飛之前大聲喊著:“我要飛!我要讓世界的目光集中在東方!”我想他在做 傘和鼻青臉腫學飛時,一定不是要讓世界看著他,隻不過是著迷於斯罷瞭;可惜,一上鏡頭,這代中國人活得有意義的慣性又起作用瞭。

活得有意思和活得有意義有時也不是涇渭分明人不能完全脫俗,別人的掌聲會讓有意思的事變得更有意思。但是,上面這兩個人為贏得掌聲的目的應該是排在自己覺得有意思之後,因此這兩個人就屬於自己活得有意思,別人也覺得他們有意思的人。

(二)

還有一些人,像我這樣,自己沒覺得活得有意思,但別人覺著挺有意思。比如,我從小到大沒有培養出一樣特長,文藝不行、體育不長,此事一直讓我 自卑到現在。我曾經多次自問:如果我是另外一個人,我會不會喜歡同我這樣乏味的人交往?因為沒有愛好,就隻能隨波逐流,於是當過幾年農民、幹瞭幾年會計, 做瞭幾年生意,講過幾年課,寫過兩本不暢銷的書,還跑到澳洲混瞭個二等公民,總之,幹什麼都沒有登上珠穆朗瑪峰!為什麼?因為幹著幹著就覺得沒意思瞭。因 此,自然沒有上面那兩位的瘋狂,也沒有老胡的韌勁和王石的膽量。可是這次鐘慧和小白讓我知道瞭,我這樣的人在一些人眼中也算活得有意思,這讓我聊以自慰一 番—讓我又感到活得有點意思。看!我的有意思主要是建立在有意義之上—能贏得別人的掌聲才算有意思。我估計像我這樣的人不在少數。這就是為什麼很多父母在 孩子很小的時候,就爭著搶著讓他們學鋼琴、學跳舞、學畫畫……,我想他們一定是對自己沒意思的人生不滿意,所以想培養他們的後代不要像自己這樣沒意思。

還有一些人,可能別人沒覺得他們有意思,他們自己卻覺得有意思。我在北京天壇北門對面,發現有一大片北京20世紀70年代建的舊城區,快奧運瞭,來不及 治理,當地政府就建瞭一圈古色古香的墻把這塊不和諧圍在裡面,外來人隻有進去才知道裡面的乾坤。這裡住著至少幾千戶最低收入的北京人和最低收入的外地人, 其中很多人是做小生意的、收廢品的、掃馬路的、當保安的,以及向這些人出租住房的人。與他們一路之隔的廣渠門路北,就是一大片以新世界為首的現代建築群, 這邊房子的平均售價是每平方米兩萬元以上。也就是說舊城區這邊的人,假設每年賺2萬,一年不吃不喝才能買一平方米的新房。由此推斷,不發橫財,這些人是不 可能有住上那樣新房的奢望。然而,這並不妨礙他們中一些人有意思地活著。7月份北京傍晚炎熱,胡同裡自然比隻能放下床的屋裡涼快,於是每傢都把矮矮的飯桌 搬出來。不僅如此,誰傢有好菜瞭,幾傢男人就湊到一桌上喝酒;那個拎著昨天喝剩的半瓶二鍋頭,這個捧著從旁邊小店買的兩瓶啤酒,圍著一鍋白白的蘿卜燉羊肉 喝起來。每個人都光著膀子,叼著煙,邊吃邊搓著身上的泥“犄角”,大聲侃著天下奇事。此時在他們桌邊走過的外來人都成瞭貪婪的看客。

他們活得有意思嗎?我相信至少那一刻,在羊肉和二鍋頭酒合成的特殊香味作用下,坐在天子腳下,肆無忌憚地打量著那些形形色色、渾身淌汗也不脫衣服、滿世界 奔波的男女們,他們心裡感覺挺愜意的:他媽的,窮有窮的自在,黃泉路上無老少,都瞎忙活啥?還不如趁著牙口好,吃兩口喝兩口!

由此可見,人活得是否有意思,不僅有自己感覺和外人感覺的差別,而且在人生不同階段和面對不同事情時,同一個人的感受也有不同:有時我們覺得活著挺有意思,有時又挺沒勁的。

(三)

我在澳大利亞有一對朋友,去年75歲的丈夫,給71歲妻子的聖誕禮物是一輛二手本地產的敞篷跑車。我們去他們傢串門,做瞭一輩子護士的老太太 迫不及待地打開車房,讓我們欣賞她那輛有款有形的黑色大玩具。她興奮地說:現在孫子們特別願意來,第一件事就是讓奶奶帶他們兜風。帶著大墨鏡、太陽帽的奶 奶就把音響開得震天響,輪番帶著孫子們滿街跑。我問老頭:“怎麼想起買這麼個禮物?”老頭說:“今年聖誕前,我問她想要什麼?她說要跑車。我去車行轉,正 好有這輛,就給她買來瞭。”我說:“你先生一定特別愛你,你真幸福!”老太太沖我俏皮地哼瞭一聲,不置可否。她那位做瞭一輩子銀行經理、老實巴交的先生好 像有點內疚似地跟我說:“她從18歲時就想擁有一輛跑車。結婚後我們連生四個孩子,再加上股票投資失敗,直到現在才有能力圓她這個夢!”原來老太太年輕時 是個美人,又出生在倫敦一戶有錢人傢,18歲時被這個曾當過飛行員的小夥子迷住,冒著傢庭的反對跟他跑到非洲,之後又移民到澳大利亞,過瞭一輩子緊緊巴巴 的中產階級生活。我問老太太:“你這一輩子是不是特有意思?”老太太眼神愣瞭一下,然後若有所思地說:“有什麼意思?這就是生活。但,現在我覺得很有意 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