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6-08-15 22:33:00
看柴靜的文章,可以想到好多。
一
何老八卦得很。
他老跟我念叨法院的段子,聽得我又驚又笑,但他現在不能寫,可能是憋壞瞭,所以翻譯瞭《九人》,去八人傢美國聯邦最高法院的九個大法官。
70年代的人都差不多,看《光榮與夢想》和林達的《近距離看美國》長大,加上一大堆美劇《波士頓法律》或《白宮風雲》,然後再慢慢發現那裡面的“充 滿民主與自由的美國”其實隻是民主黨的美國或者好萊塢的美國。
“其實還有另一個保守主義的美國,那裡的人反對墮胎,移民,禁止在學校講進化論,支持死刑和種族隔離。根本不讀什麼《紐約時報》和《華盛頓郵 報》”。
這兩派最深的分裂發生在頭腦深處,刀劈斧砍,不可調和,而左右兩派的終極對決之地,就是美國最高法院。
大法官也是人,由各種政治力量推舉,打起來熱鬧得很。
九個大法官的投票,其實就是保守派與自由派的撕扯,腥風血雨,本質就是其中一位大法官說的“在自由與權威的沖突中尋找協調”。
二
舉個他書裡的例子,二戰前,很多美國公立學校要求孩子要向國旗宣誓致敬,但是有個宗教團體“耶和華見證人”不同意。因為那樣威脅瞭他們的“除神之 外,別無所敬”的信仰。
但是,當時正在二戰之前,愛國熱情高漲之時,“向國旗致敬是當事人不能推卸的政治責任”這是最高院大法官們的多數意見。
但還是有一票反對“誘導他們自動表達忠誠是一回事,強制他們表達忠誠又是另一回事,對公眾自由的保證,實際上是對人們心智和心靈自由的保證。對合理 地表達這種自由的機會的保證”。
這個異議意見不起作用,但會被寫下來,公諸於眾,接受歷史檢驗。
不久之後,納粹德國興起,“耶和華見證人”在德國的信徒,拒絕向希特勒和德國宣誓效忠,拒絕參加任何軍事活動,6262人被捕,1200人被處決。
1943年,美國最高法院推翻之前判決,判決學校不能強行要求學生向國旗宣誓。
“如果積極主動地參加愛國儀式的行為,被外力強迫,照本宣科,或者刻意逢迎所取代,相信愛國主義絕對無法弘揚”
這話相當沉痛,寫在血上。
判決寫道“無論是在政治,民族主義,宗教,還是其他輿論上,任何官員,不論其職位高低,都無權決定什麼是正確的,也無權用言詞或行為來強迫公民來表 達他們的信念”
三
也許會有人看完這本書覺得“美國法院不過也是個風雨飄搖的爛攤子,充滿政治化”
何老覺得用不著污名“政治”這個詞,美國最高法院的職能多數涉及憲法,而憲法問題是政治架構的核心,不可分割,他說,“法治的本質是限制是節制公權,保障民權,而不是與政治一分為二”
看到人性與法治並不完美,在任何國傢都同樣要受制於法官的意識形態,甚至黨派偏見,才能務實地去看待制度運行中相互制衡的力量。
四
《九人》的作者是《紐約客》的記者,很明顯地可以看到這九人中他的偏好——也許也是譯者的:溫和中間派。
尤其是兩位女性大法官奧康納和金斯伯格,寫的譯的都挺動感情,說她們“不用挖苦和奇異的字眼”,不象肯尼迪那樣拽抒情的大詞兒,也不象另一位法官那 樣動不動就激憤“沒有一個人可以容忍……”。
她們柔和,策略,但並不軟弱,“她非常友好,但你惹惱瞭她,她踢你屁股的時候比誰都重”
何老八卦本性,跟我講奧康納的感情,奧是美國最知名的大法官,也最受人敬重,同為法律人的丈夫約翰無條件支持她,為她犧牲工作,隨她遷徙,他們五十 多年從沒分離,晚年丈夫患病,每天坐在她辦公室裡看書,偶爾抬頭兩人交談,寧靜得很。
她75歲放棄首席大法官的可能,辭職照顧丈夫,但是約翰得瞭老年癡呆癥,已經漸漸失去記憶,不再認得她瞭,在療養院與另一個女病人相愛。她去探望 “看到他們一起拉著手坐在露臺上,隨意地晃著手臂”
奧康納常常去探望他們,她說“我為他的快樂而快樂”。
他譯到奧康納辭職就差點撒手不譯瞭,八卦到這種程度。不過確實比起這本書的正文,我認為何老的註釋,序和八卦更好看一點,他不甘寂寞地在註釋中引瞭 克林頓傳記,來解釋他對另一女法官金斯伯格的喜愛,說瞭三條金的特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