翁同龢的拐杖

2016-08-08 22:53:00

文/廖超國

翁同龢,知道這個名字的人不少,但完全清楚他一生的人也不多。至少在這之前我是這樣的。隻知道他與戊戌變法扯在一塊,還有他名字中“龢”[hé]字既不好念也不好寫,一旦記住瞭也不好忘。後來為寫這篇文章,惡補與他有關的晚清的歷史,才略弄清瞭關於他的一些情形。

翻看瞭一些資料後,我自己用四句話概括他的一生。

他曾居金榜之首。咸豐六年,也就是公元1856年一甲一名的狀元。他自幼稟性好學,熟讀《四書》、《五經》以優異的成績,一路過秀才、考舉人、中狀元。

他曾位帝師之尊。同治、光緒兩朝的帝師。他給10歲的同治皇帝講《帝鑒圖說》,他為四歲的兒皇帝光緒上課,教他寫“天下太平”和“光明正大”,還讓兒皇帝朗誦“帝”、“德”二字。他當光緒的老師長達22年。其間還給掌握實權、垂簾聽政的兩宮皇太後講授《治平寶鑒》。

他曾是權臣之重。晚清政壇的重要人物,官至相國。他辦的事即使到今天,民間代代相傳,也傢喻戶曉。晚清四大冤案之首的楊乃武與小白菜案,就是他親手糾錯平反冼冤的,此案可謂晚清獄訟、法制體系自我完善的典型。

他曾被開缺之歸。光緒兩次下詔,第一因“辦事多不允協,以致眾論不服,屢有人參奏。且每於如對時咨詢事件,任意可否,喜怒見於詞色,漸露攬權狂悖情狀,斷難勝樞機之任,本應查明究辦,予以重懲戒姑念其在毓慶宮行走多年,不忍遽加嚴譴。翁同龢著即開缺回籍,以示保全”。第二次更重瞭“……力陳變法,濫保非人,罪無可逭。事後追維,深堪痛恨!前令其開缺回籍,實不足以蔽辜,翁同龢著革職,永不敘用,交地方官嚴加管束”。42載的為官生涯,革職罷官,回到老傢,困寓虞山,落魄憂傷,過著半隱居的廬墓生活。最後,滿懷抑鬱和淒愴死去。在臨終前,他口占一絕:“六十年中事,傷心到蓋棺。不將兩行淚,輕向汝曹彈。”短短四句話,道盡瞭這位松禪老人的宦海沉浮和無限憂傷。

當然,他還有許多青史留名的東西,比如他的書法、他的藏書、他的清廉等等。總之,他是一個相當瞭不起的人物。留名青史用在他身上應該不過。

這些都不是我要表達的重點,隻是背景,算是鋪墊。我要說的是他離世後的那根拐杖。它深深的觸動瞭我,讓我心起微瀾。真替他老人傢悲哀。

深秋時節,我受邀去參加一個學術研究討論會。會議舉辦的地點是一個江南小城常熟。我開始並不知道是他老先生的故鄉。聽人介紹後,才知道那個小城文化底蘊非常深厚。有虞山和尚湖。虞山被稱為江南福地,相傳因3000多年前商周之際江南先祖仲雍,也稱虞仲死後葬於此而得名。周章墓現仍然保存在山上。山上還有好幾處名人古墓的供人參觀。孔子七十二賢弟子之一被譽為“南方夫子”的言子墓。元代大畫傢。前些年被炒的沸沸揚揚的一半在臺北一半在大陸的《富春山居圖》的作者黃公望的墓。還有明末清初一代文宗錢謙益和他後娶的名妓柳如是的墓。翁老先生的墓也在此山上。尚湖與虞山相伴,因薑太公在此垂釣而得名。城裡有翁老先生的故居,現稱“翁同龢紀念館”。

會餘,我去參觀瞭他老先生的故居。現存的翁氏故居保存完好,是翁同龢的玄孫美籍華人翁興慶先生將世業捐給國傢的。是一座具有典型江南建築風格的官僚住宅。主體建築“彩衣堂”1996年被國務院公佈為第四批全國重點文物保護單位。館內陳列著翁同龢生平事跡;翁同龢文物、書法;翁同龢主要著作及國內外研究翁同龢的論文、信息。同時輔以的映歷史原貌的清代紅木傢具陳列,讓人有身臨其境之感。

在沒去之前,就聽人說瞭他那根拐杖的傳說。所以參觀時格外留意。那根拐杖置於一個精制的玻璃罩中,紅絨佈作底襯,燈光照耀下,那根紅棕色的拐杖熠熠生輝,依然露顯著當年主人不凡的高貴。但細看也不難發現有三段斷後粘連起來的痕跡。聽講解員介紹,那是因為翁同龢去世後,三個兒子為分傢產,各不相讓將拐杖一切三段一人一段。好端端的拐杖就這樣一分為三屍首相離瞭。聽到這裡,看到眼前被重新粘連起來的拐杖,心被深深的剌痛,唏噓不已,哀哀欲絕。他可是皇帝的老師啊,怎麼教出這樣的不通情理的子孫。由此,思緒散開,想得很多很遠……關於他,關於人生,關於命運,關於……

命運無常的可嘆。命運這東西其妙無比,什麼力量在左右,說不清道不白。有人說命是一輛車,運是為車修得路,那為什麼車與車又不一樣呢。再往深究,即使是一樣的車為什麼卻跑在不一樣的路上呢。同樣的司機同樣的路為什麼有的平坦有的顛簸。人們總可以預測這推測那,能算出明天和意外誰先來嗎?這個看不見摸不著卻形影不離叫著命運的東西撲塑迷離。說它是偶然也未必全是,說它是必然又無法充分證明。因果之間既有聯系又不直接聯系。翁老先生從人生的頂峰跌落到深谷,恐怕他自己也難想明白。他本心上不可能去和皇帝作對,但他得到如此淒涼的下場,隻能感嘆命運無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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