掉地上前的自白

2016-08-08 22:56:32

一顆螺絲掉在地上/在這個加班的夜晚/垂直降落,輕輕一響/不會引起任何人的註意/就像在此之前/某個相同的夜晚/有個人掉在地上 ——許立志

寫作的煩惱伴隨瞭我半生。

我的所謂寫作,其本質並不神聖,無非是一個積累瞭各種心理問題無法排解的年輕人在無法與外界順利溝通時拼瞭命塗抹一張紙罷瞭。期間又昏頭昏腦的讀瞭許多書,來不及消化,半懂不懂,誤將別人的思想拿來裝扮瞭自己。這樣一來,與外界更無法溝通,塗抹得也就更兇瞭。

這是一種惡性循環。它結束於我進入社會之時。如若它不結束,我就要結束瞭。社會就是這樣的存在。就像一本心理學著作所說:“如若不殺死以前的自己,現在的我就沒法活下去。”(當然,作者想要表達的定然是正面的意思,畢竟過去的已經腐朽。)要麼順著自己的性子走去,要麼順著別人的性子走去。我選擇瞭後者,緊接著聽到以前的自己一聲慘叫。他死瞭。

我的所謂寫作,其本質並不神聖,無非是在已死與未死之間關於交替掙紮的點滴記錄。對於活人來說,死隻是一種偽命題,是一個沒有旁觀者的儀式,代表著舊的已經消亡,新的尚未成長。死是臨界點,是質變的某種征兆,是琴弦受力斷裂的一剎那。當這種儀式像模像樣地舉行後,作為人,或多或少是有些變化的。“啪”的一聲,所有一切都斷瞭。新生的我再也不會寫瞭。

幹嘛要順著別人的性子走呢?我經常這樣想。好像自己有權利去選擇一樣。其實,真相就像一場不公平的賭博,看上去有兩張牌,其實隻是一張牌在老千的手裡換來換去。老實巴交的我橫豎隻有一條路可走——輸。

個性,對我也是一種偽命題。

之所以喪失瞭寫作的能力,無非是意識到以前所寫的東西毫無價值罷瞭。它僅是某種毫無理性的情緒,某種雜亂無章的邏輯,甚至是人雲亦雲,隻是藏得深瞭一些。在生存這個真命題前,昔日所學所思所想就像風化的石頭,毫無用處,甚至還成瞭負累。總是驚異於別人,他們從來不考慮寫作的問題,也不考慮生的問題死的問題,哎呀,他們才是正確的呀,平日的生存已經如此艱難,我要比別人花上好幾倍的氣力才能學會如何接受這些不成文的社會規則並且不感到惡心頭暈,才能學會如何習慣毫無價值的忙碌並把忙碌看成是一種歷練。我聽到自己價值觀的門軸在吱吱作響,內心的世界已經支離破碎,但他們才是正確的呀,務必笑容滿面,不能將內心與現實變成冰與火,陰與陽,神與魔,我要撐住呀,我要改變呀,我不可以告訴別人有些苦痛會在我心裡無限制地放大!

當務之急難道不是忘記寫作嗎?仔細一想,它實在沒給我帶來任何好處,我必須找到恒定的足以指導我生活的準則,獨處時,處世時,喝酒時,匯報工作時,接受批評時,撰寫公文時,都不至於自我分裂。

但我很快就知道,這世界沒有恒定的準則。我也不可能忘記寫作。我隻是在漸漸習慣和年歲增長中時刻警惕,放棄思考,試圖裝出常人的模樣。和年輕時相比,隻是多瞭一些自我保護的經驗,我還是那個積累瞭很多心理問題無法排解的人,要想一邊和這樣的自己和平共處,一邊能夠應付這個社會,真是傷透腦筋。

我也做過關於寫作的翩翩的夢,並為此拼過一陣子。

路線規劃圖是明確的,因為當上作傢,既沒有上司,又不用上班,高興見誰就見誰(貌似村上春樹說過這話?),不需要應付酒局,幸運的話版費還挺多,足以支撐整個傢庭。這難道不就是我夢寐以求的生活嗎?

這個寫作夢的確也支撐瞭我好一陣。隻不過寫出來的文字極為幹枯。於是某個自己又站出來說:“哎呀,寫作可不能這麼功利。寫作可是靈魂幹的活兒。背叛靈魂,你能寫出什麼好東西來?”另外一個自己就怒氣沖沖說道:“老子哪裡還管這麼多,靈魂是個屁!”

總之,寫作夢就這麼不瞭瞭之。生活還在繼續。隻是半夜醒來時,就像睜開瞭黑暗的眼,思緒泛濫成災,某個自己就像勸我吸毒一樣讓我披起衣服寫點文字。哎呀,寫吧寫吧,反正已經不年輕瞭。

寫作隻能產生問題,不能解決問題。寫作的愉悅隻是一種幻覺,它的本質就像某個病人中暑時給自己適當放點血。當然,還能有更粗鄙的比喻。它的交互作用如若沒有讀者就毫無意義。但寫作又是這麼自我的事兒。就像我年輕時那樣,沒頭沒腦地塗抹文字,完全不顧及他人。當然也有個別人能夠讀到,對於文字的解構,對於文字背後那個人的好奇,文本解讀與真實意圖之間的落差,這些雖然珍貴,但對於一個固執且沒有生活經驗的人來說,隻會產生虛榮的錯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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