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6-08-09 22:11:13
按:這篇文章應該會引起很大的爭議吧!因為大傢無法對“自由”下一個標準的定義,這也是自由賦予的使命吧。文章比較長,分成三頁:
一、專制的邏輯:以己身為天下式
二、群己權界:不可觸碰的潘多拉盒子
三、自由的召喚:擺脫群體的庸常
四、魔鬼辯護:自由否定自由
文/旅者
人能群,結合成社會的人類,統治瞭地球這個世界。或許,社會性確實是人的第一屬性。正如亞裡士多德所說,人是政治動物,生活在社會群體中,人才如魚得水。然而,高度社會性導致的一種後果是,個人淹沒在群體之中,被剝除瞭最為珍貴的自由,失去個性,屈服於群體的庸常。穆勒無意於否定人類社會,隻是,目前所見的歷史表明,群體的庸常及其惡果已經成為人類進步的障礙,因而,有必要重申自由的地位和價值,以使人類擺脫群體庸常的限制。
一、專制的邏輯:以己身為天下式
人類由自然狀態結合為群體社會,最大的動力是更好地生存。生存的真相,大概是利益的爭奪,隻要人性自私和資源有限這兩個條件不變,沖突便無處不在。當人類一步步邁向文明,赤裸裸的利益沖突演變為相對內斂的權力爭奪,能夠支配乃至奴役別人,無疑是自身利益的最大保證。人們忘瞭,人是生來自由的,權力乃是對自由最徹底的踐踏,無論是對於奴仆的自由,還是主宰者的自由。於是穆勒說:“人類之重視權力,蓋遠遠過於珍愛自由。”
幸而,自啟蒙運動以來,西方社會的政治局面逐漸改觀,往昔的君權、神權被祛魅,自由、民主、人權構成新的價值體系。顯而易見的統治與被統治關系不見瞭,專制似乎已經遠離人類。可是,取代專制的未必是真正的自由,恰恰相反,極其可能是隱性、軟化然而更為徹底的群體專制。
“人們關於人類行為規范的意見,實際的指導原則乃是每個人心中都有的這樣一種感情,即他和他的同道者希望人們怎麼做,人人就該怎麼做。”以一己的偏好等同於唯一正當的喜好,或者以一部分人的偏好等同於所有人必須遵守的準則,這大概就是專制的邏輯。此種專制邏輯的起點即是引文中所說的“這樣一種感情”,乃至一種天性,“人類在自己真正關切的事情上不能容忍異見實是天性使然”。在類上,擁有智慧的人早就形成瞭以人類為萬物尺度的傳統,每一個個體的人也不妨將整個類的優勢思維遷移到個體之間,以為隻有自己才是其他所有人的尺度。隻不過單個人的力量有限,要想自身獨個的意見成為其他人理應凜然遵守的真理,隻怕力有未逮;於是,人們會自發地尋找同道者。一旦有瞭同道者,而同道者的數目又越來越多,人們不禁愈加肯定自己擁有的是唯一真理。不妨說,個人與個人相勾結組成群體,群體又利用與每一個個人相勾結而形成的力量,將偏見自封為自信其然的真理,這便是專制的邏輯。群體挾“眾人意見”為由,否定一切不同意見,強制不同意見者遵從“眾人意見”,這便是專制。事實上,由專制形成的邏輯可知,所謂的“眾人意見”乃至“真理”,隻是一部分個人的一己之利罷瞭,不管這個“一部分”有多大。
我把這種專制思維表述為“強以己身為天下式”。除非是以暴力強制推行,否則在講求理性的現代,專制思維已經失去瞭繼續存在的理由。否定專制思維可以從一個簡單明瞭的三段論開始:大前提,天下沒有絕對無誤的人;小前提,一些人認為自己絕對無誤;結論,這些人所認為的自身絕對無誤是有誤的。既然如此,隻要不是全知全能全善的上帝,即便身為聖人,也沒有理由宣稱自己掌握瞭絕對真理。那麼,平凡世界裡的人,即便一百個裡面有九十九個意見一致,他們又有什麼理由認為他們的一致意見是真理,從而強加給剩下的那一個人呢?
可是,現實世界裡,以眾暴寡遠遠沒有被否定,反而處處存在,乃至人們習以為常。在群體中,眾人的意見以習俗的形式,利用公共輿論推行自己的“一孔之見”。不容任何人突破習俗,否則便似乎是離經叛道,登時招致口誅筆伐,聲勢喧天,讓一切有著獨特想法的人望而生畏,乃至噤若寒蟬,萬馬齊喑。在極力提倡寬容的時代,這大概是僅有的不寬容瞭。“我們僅有的這種社會不寬容,並沒有殺死一個人,也沒有根除各種意見,隻不過會促使人掩飾自己的意見,或者令其不敢努力去積極傳佈而已。”表面看來,這似乎免除瞭意見的混雜不清,防止思維混亂,正好能夠維持一個平靜有序的公共秩序。可實際上,意見的統一正是創造力的泯滅,思維趨同更是走向僵化的征兆,“我們為此智識世界的太平景象付出的代價,卻是人類心靈中道德勇氣的全部犧牲”。我們就隻能像柏拉圖筆下那個洞穴裡不曾出去過的囚徒一樣,安於一個虛假的世界,得不到指引,遠離光明和希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