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百六十五裡路

2016-08-13 16:52:05

文/子軾

好久,好久沒有用中文寫字,更不要說在鍵盤上敲打出一篇文字瞭。很多時候不是不願意寫,而是不會寫,甚至,甚至是不敢寫。今天剛剛聽完瞭塔斯肯的《三百六十五裡路》,突然抑制不住自己的情緒而潸然淚下。

上一次的潸然淚下是在一個充滿陽光的秋日午後,我和朋友漫無目的地遊蕩在Auckland的Queen Street上,聊著,鬧著。突然我們不約而同地停下瞭腳步,琵琶彈奏的《茉莉花》的樂聲徐徐傳來,傳入耳中,進入心中。那一刻真的是鼻子一酸,抽泣起來。尋聲而去,發現是一位六十歲上下的老人在專註的彈奏著。我已經記不得那一次哭瞭多久,哭的多痛,隻記得一位白色卷發的老奶奶擁抱著我,對我說“My child, you should allow yourself to be vulnerability”(我的孩子,你要允許自己脆弱)。

我一直不覺得自己脆弱,因為在許多人眼裡(當然也包括我自己)都將我看作一個可以隨時獨當一面的強者,不會被任何困難所打倒,無論是生理上還是精神上。我可以在39度的高燒時輕松地做完演講,可以在胃出血時堅持上課,也可以在摯友車禍離世時對旁人輕松微笑,更可以在“千夫所指”時一臉坦然……我自認為我比自己的同齡人都要堅強得多,我怎麼會脆弱?

許多人說我是冷血動物,因為他們不瞭解我;一些朋友說我太過熱血,因為他們關心著我。說實話,我自己也搞不清楚到底是冷血還是熱血,在我不關心的人和事上我常常是一臉漠然;在我關心的人和事上我又考慮的太多。一位英國朋友對我說“Leslie,你就是把事情都看的太明白,分的太清楚,才會活的這麼累,用你們中國話說,眼睛裡不揉沙子,這樣很不好。”我的臺灣朋友對我在新西蘭最最好的朋友說“你不要看Leslie平常打雞血的樣子,實際上他是在用外表堅強掩飾自己的脆弱。”我真的會脆弱嗎?

答案是確定的。

人生最大的悲哀莫過於最最好的朋友的背叛,雖然他那不算是背叛,而是被人利用,但我那一次真的是被打擊的很深很深。因為我從來沒有想過自己會和最最好的朋友一起被傳謠言。有誰可以想像,兩個人吵架之後半小時,全學校一半的中國學生和部分外國學生就知道瞭;有誰可以想像,他們所得知的消息經過瞭費盡心思的改編;有誰可以想像,被改編過的消息還演繹出瞭各種版本;有誰可以想像,一次吵架竟然會驚動校長……我到現在還是一直百思不得其解,為什麼中國有的地域的有些人會那麼富有想象力和創造力;我到現在才明白為什麼互聯網上會有那麼多的人去黑一個省的人。

那段時間真的是我最脆弱的時候,一個人在國外受盡瞭國人的凌辱和欺負,沒有人站出來為我說一句話,沒有一個。就連我最最好的朋友也是沉默的,雖然他也身處其中,卻並沒有被危害的太深。那段時間也是我人生的低潮期,朋友反目,“千夫所指”,考試考砸,舅舅去世……所有的事情都堆在瞭一起,都壓在瞭我一個人的肩上。那段日子裡唯一給予我支持和鼓勵的是我的校長,導師和老師們,這些外國人分別找我談話,每一個人都表現出最大的善意去修補我已經傷痕累累的心。我很感激這些外國人,在沒有一個中國人給我支持的日子裡,是他們讓我有瞭生活的動力;我還是很感激我身邊的所有中國同學,是他們讓我懂得我必須全然接受脆弱,才能戰勝脆弱。持續瞭兩個月的低潮,脆弱打我一拳,我也回擊一拳,最終戰勝瞭脆弱。兩個月以後,最最好的朋友主動冰釋,讓我也有瞭些許安慰,逐漸走瞭出來。

或許是低潮期的精神摧殘,我的身體終於垮掉瞭。持續嘔吐瞭一周後,胃開始出血,就這麼的一口一口的鮮血往外吐,我還堅持著在學校盡力的聽課。我並不想把自己塑造得多麼高大,隻是在想,花著每年十幾萬的學費,我不能因為脆弱而放棄。的確,大多數留學生是孤獨的,一個人生活在異國他鄉,失去瞭親人和好友的陪伴,每個人都會變得脆弱;更何況我剛剛經歷瞭一切,又在大口大口的吐血呢,脆弱似乎是理所應當的。可問題在於,脆弱過後剩下什麼或者帶來什麼呢?

記得《小時代》裡周崇光說瞭這麼一番話:“我們活在浩瀚的宇宙裡,漫天漂浮的宇宙塵埃和星河的光塵,我們是比這些還要渺小的存在。你並不知道生活在什麼時候就突然改變方向,陷入墨水一般濃稠的黑暗裡去。你被失望拖進深遠,你被疾病拉進墳墓,你被挫折踐踏得體無完膚,你被嘲笑,被諷刺,被討厭,被怨恨,被放棄。但是我們卻總是在內心裡保留著希望,保留著不甘放棄的希望之心。我們依然在大大的絕望裡小小地努力著。這種不想放棄的心情,它們變成無邊黑暗裡的小小星辰。我們都是小小的星辰。”星辰是會發光和熱的啊!是在與黑洞和暗物質抗爭的啊!這就是脆弱過後所剩下和所帶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