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6-08-15 22:47:18
iamweiwei007推薦,劉墉作品。
追夢的下一代
由臺北飛香港,翻閱機上提供的雜志。
《六十年後,你能擁有什麼?》
美國《讀者文摘》上的大標題吸引瞭我。
文章是個湖南青年寫的,說他小時候住在鄉下,有一天來瞭位年輕的實習女教師,跟孩子們聊天,討論,相處十分融洽,可惜那老師隻能教一個月。臨走時,老師給他們出瞭一個作文題目——《六十年後,你能擁有什麼?》。
有同學看瞭題目後笑道:“我能擁有什麼?可能也就是抱著孫子在太陽底下捉虱子。”
作者則說:“我想,如果不努力,我也會和父輩一樣,早出晚歸,面朝黃土背朝天……”
但是在那年輕老師的鼓勵下,孩子們發憤讀書,大多數考上大學,而今有些做瞭公務員,有些出國,有些做瞭研究生。
文章寫得十分感人。但我合上書,心想:如果每個窮鄉僻壤的年輕人,隻想著離開傢,不再“面朝黃土背朝天”,那麼,傢鄉的土地還有誰照顧呢?
接著到貴陽的一所大學演講,我就提到這篇文章,說:我們不能隻是想著離開窮苦的傢鄉,到城市過好日子,而要想,有一天從政,能改善傢鄉的建設;有一天從商,則回鄉投資,積極的使傢鄉的人能過得更好。
演講在熱烈的掌聲中結束瞭,然後為讀者簽名。有個男學生沒拿書給我簽,隻遞過來他的筆記本,握著我的手有些靦腆地說:
“對不起!我沒錢,買不起您的書,但是筆記本寫瞭您的話。”又接著一笑,“您說的,在我們發達之後,要回故鄉建設,我懂,也同意,但是我不感動。因為今天,我隻想離開這個鬼地方。”
北京
“右眼角膜穿孔,時間太久,已經完全失明瞭。”北京同仁醫院的醫生為我帶去的貴州女孩孫琴珍檢查之後嘆口氣,“沒救瞭!”
“為什麼會穿孔呢?”我問。
“因為生病和營養不良,譬如缺乏維生素鉀,造成角膜溶解,這在窮苦的農村是很普通的。”
所幸,女孩的左眼雖然也近失明,但是經過同仁醫院最先進的治療與矯正,幾天之後,居然恢復瞭0.4的視力。
這個來自貴州山村的小女孩,剛到北京時,來瞭初潮,把車子椅墊弄得全是鮮血,又因為堅持自己洗衣服,不會用水龍頭,淋得一身冷水,而半夜發高燒。但是視力一恢復,突然之間就像變瞭個人,原來的怯懦全不見瞭。
在北京的最後一晚,她整夜看電視,說這是第一次看清電視,又抬頭對我說:“劉伯伯,我看到您瞭。”
“您還要來北京嗎?”我問她。
“當然!我要好好念書,到北京來,永遠不再回鄉下。”
打電話給個北京的年輕作傢。
是位老先生接的:“他不在,不知道!”語氣很壞。
跟著接到那年輕男孩的電話,直道歉:“對不起!在我爸爸眼裡,我是混蛋,我的朋友也都是混蛋,他以為您是我那票朋友之一,所以不客氣。”
“你那票朋友怎麼混蛋呢?”我好奇地問。
“都是搞藝術的。”年輕人一笑,“您可別多心,因為我爹我娘都是醫生,我妹妹也是醫生,隻有我寫稿子,在他們眼裡,我是不務正業。”
上海
接受上海一傢電視臺的訪問,在一間咖啡館的樓上。
那是棟老舊建築改裝的,不知真有味兒——一樓擺著清時的牙床、鴉片榻,墻上掛著長長的水煙袋和鴉片槍。走上吱吱呀呀的木樓梯,隻見滿屋子都是錦繡的墊枕,中間一個沙發,坐下去,不但“陷入”,而且差點撞傷我的尾椎。
隻見店主跑上跑下的送茶。但是訪問一開始,他就不見瞭,等節目結束,走下樓梯,才發現那個大男生已經躺在牙床上打呼嚕瞭。
“別吵他,聽說他昨兒晚上一夜沒睡。”節目制作人比個“噓”的手勢,“他搞樂團,搖滾的。”
“顯然很賺。”我說,“所以能開這麼個……”
“得瞭!陪死瞭!是他爸爸有錢。”
臺北
晚餐後,和兒子一起去誠品書店地下室,看知風草文教協會的展覽。
剛開完記者會,場上還擺著一排又一排的椅子,居然全是由附近小學借來的小桌小椅,十分有創意。
“對不起!想下午人會太多,所以現在才來。”我對負責人楊蔚齡說。
“您猜錯瞭。”楊蔚齡一笑,“才來瞭三個媒體記者,還有一位是以前的老同事。”
我嚇一跳:“怎麼可能?”
“就是可能,因為我從事援助柬埔寨學童的工作,不本土,不精彩,也不煽情,記者不感興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