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6-08-18 23:27:07
在南京定都的朝代中,明朝是唯一一個算得上長久的,但在南京也隻待瞭七十年不到。朱元璋死後,子孫爭位亂作一堆,最後朱棣遷都北京,又造瞭座北京城。按照 邪門的說法,曾在南京定都的其他九個政權沒有一個在南京長命到六十歲,如果燕王沒有下定決心遷都,明朝有可能就此氣絕。事實是怎樣的,後人早已無從勘探。 術士夜觀星相看到的紫金山上的“王氣”如今隻是大堆的陵寢,曾經可與北京紫禁城齊名的明皇宮也早已毀於紛飛戰火和“各種原因”。
城南的中華門是為數不多還能訴說這座城市的歷史的遺物。從公元前范蠡在這裡築起越城到明朝改造為聚寶門,這道門多次毀於炮火,又多次被重建。1937年12月10日,日軍攻陷唐生智部隊看守下的中華門,從這裡一路往北開始瞭三個月的大屠殺。
如今,中華門依然是南京的重要地標,中華門長途客運站是所有自南向北經過南京的客車必到之地。但客車不再會穿過中華門的城門,那裡已經是一個宣揚“甕城古 文化”的旅遊景點。城樓上兩排整齊的士兵手舉黃色大明旗守護著城門,近看卻是雕塑,頭上頂著贊助商的商標。下著瓢潑大雨的清明天,行人躲在側門下避雨,情 侶在廢棄的副城樓上低頭不語,城門淹沒在灰色的水氣中,唯有這商標和正門兩側用彩色塑料泡沫豎起的“華表”興高采烈。收門票的小妹不會知道,70多年的某 一天,就是這座現在價值25元/人次的城門失守,唐生智背棄瞭“共存亡”的誓言坐著小船、扔下瞭城中的十萬部隊。
日軍也許是穿過城門,也許是跨過城門的廢墟,直到最北的下關江邊。全城守兵和平民對著三面合圍的日軍和江上的軍艦,我們已經很難想象他們當時的情緒。從三 岔河一路往東,江邊一路都是萬人坑,燕子磯的江灘上堆起瞭五萬多人的屍骨。對著江邊路上孤立著的一塊塊大屠殺墓碑,在這座城市,任何情緒都顯得無力。
悲傷的主題公園
南京從來不缺墓碑。不同的是,有些人的墓碑是葬後就被豎起的,有些人是被遺忘瞭很久才被放進瞭同一塊墓碑下。在那段大多數人還不瞭解大屠殺的時候,無數屍骨被重建的磚石壓得更深。即便是大馬路這樣民國首都最熱鬧的商業街,如今也被籍籍無名地晾在瞭江邊。
這裡的每一寸土地都有冤魂。在張純如到來的十年前,一場重新發掘屠城歷史的運動開始瞭。各傢各地尋到瞭屍骨,幸存者們露出瞭全身的傷疤,江東門就地建起瞭 屠殺紀念館,夏天悶熱的小房間裡,人們看著萬人坑裡的殘骸和發黃的泥土。日本人來瞭又走,有說真,有說假,但一段陰森的屠城史可以被捏造嗎?
二十多年來,南京大屠殺紀念館越建越大,當時的幾間小房間在南京大屠殺七十周年時被翻新成瞭一個巨大的博物館。入門處,一排遭屠殺平民的塑像帶領著我們進 入廣場,解說員解說著廣場上這些巨大的雕像都出自我國著名藝術傢之手,用藝術形象再現瞭民族的苦難和不屈。萬人墻上記錄著有名可考的遇難者,紀念日裡常常 有白頭的老人在哭泣,媒體的閃光燈在閃爍,人群在這裡魚貫而入、魚貫而出。
仿奧斯威辛遇難者紀念館的矗立的大理石間,工作人員告訴大傢可以花五十塊請“平安香”。再往外的綠地上是巨大的和平女神像,被組織來的孩子們在這裡嬉笑玩 鬧,照相合影。我們真的能靠這些亡魂來保佑我們和我們的孩子“平安”麼?他們的屍骨仍在地下未寒,到底是我們保護他們還是他們保護我們?
每年12月13日,總是天陰,南京城頭響著徹耳的警笛。清明重陽,從雨花臺到江東門甚至是每一個無名的紀念碑前都會被擺上花圈,年輕人在鏡頭前宣誓要將祭掃亡靈的傳統延續下去。
相比起張純如來的時候,有更多人知道南京大屠殺瞭,可幸存者也越來越少。
南京沒有日式生活
葉兆言說南京人能忍耐。火爐般的天氣、刺骨的寒冷,他們統統忍瞭。周邊上海這樣大城市的“欺負”,他們也忍瞭。出自每個人的地方情結,南京人總愛說《紅樓夢》,畢竟跟屠城相比,鶯歌燕舞才讓普通人喜聞樂見。
南京人每年都要搞“金陵十二釵”的選舉,從寶釵黛玉的各前十名中選出“金釵”、“銀釵”、“銅釵”,還有“最上鏡小姐”,作為城市形象代言人。在一個城裡 的選舉總會鬧得沸沸揚揚,動不動身邊就會經過一個“湘雲組第四名”,成為茶餘飯後的談資。後來大概是覺得不夠,在夫子廟段的秦淮河邊索性豎起瞭十二釵的 像,遊客們紛紛跟那十二個雕像合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