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6-08-08 22:46:34
文/青橋
12月的中衛已經變得極為寒冷,塗晉鵬坐在山頭抽完今天的最後一根煙,撣瞭撣屁股後邊的雪土,抓起帽子往訓練場走。
他邊走邊想父親剛才打來那通電話,究竟是為什麼,一定要讓他留在部隊?
北風吹得臉有些生疼,他戴上帽子,加快瞭腳步,近乎是用跑地將手機藏進瞭寢室的秘密基地。
門外有人在喊,“鵬,開始訓練瞭!趕快!”一聽見同寢湖北小夥的聲音,他立馬沖出瞭房門,跑進瞭一望無垠的大雪地。
1.
這是來到部隊的第六個月,所有的一切都還仿佛發生在昨天。塗晉鵬獨自坐上從重慶開往中衛的火車,來到新兵連報到。在此之前,他沒有任何做準備,聽周圍參軍的人說,什麼都不用帶,吃穿住用全包,每月還能領到六百塊的工資。
果真,他除瞭來個人,隨行就帶瞭兩套換洗的衣裳。臨走前做瞭一件後來以為最正確的事——理發。
走進理發廳,師傅問:“小哥,想怎麼剪?”
他眼裡帶著一絲邪氣,嘴角微微上揚道,“就朝著從山上下來的勞改犯那樣剪,越短越好!”
九月的重慶已經不太熱瞭,太陽曬在頭皮能見度極高的頭頂,還能有一絲暖意。他摸摸自己短到隻剩三厘米的頭發,居然一點兒也不紮手。
可事實證明,什麼都沒準備就參軍,是一個傻上天的決定。
進新兵連前三月,他已經數不清被班長扔過多少次鋪蓋卷兒瞭。他後悔沒能提前多打聽消息,以至於後來看著同寢隊友十分順利地疊豆腐塊兒。
“你傻啊,不知道提前找當地老兵買舊棉絮麼。再不濟,將新發的棉花抽三分之一出來,也好折嘛。”一位東北大哥道出瞭真相。
塗晉鵬一面將返工的被子壓在屁股板底下,一面在心裡罵到,“草你老母,這麼多早知道怎麼就沒人告訴我!”
還有另一件令他抓狂的事,自從手機被上繳後,他便和女友斷瞭聯。偶爾能借到班長的手機時,卻不知道電話號碼多少。
選擇來當兵絕對是個意外。塗老爹滿四十九那天,整個市裡的天空顯得格外晴朗明亮。隨著絢彩多姿的禮花點亮十二點以後的大街,塗老爹就真的算年過半百瞭。
都說男人過九不過十,生日當天,塗傢包下市裡最頂級豪華酒店的二層,來客除瞭各行商界大佬,就是各政局要官。每一桌酒席前都有專人負責接待候坐,並且座次排序也是極為講究。主客、副客、主陪、副陪,外加三客、四客,那都得嚴格按照客人的身份、地位以及親疏分坐。這點,絲毫馬虎不得。
塗老爹是市裡數一數二的地產商,即使沒住過他蓋的樓,市民也大都聽過他傢的名號。和香港李嘉誠樓一樣,塗老爹蓋的每一幢樓,都打上瞭塗傢獨特的標志——T。這在內地,顯然是一種低調的表現,不過相較於什麼符號都沒有的樓,逼格又好像高瞭許多。
生日大辦一場後,塗老爹倒頭在傢睡瞭三天兩夜。第四天,他終於爬瞭起來,做瞭一個重大的決定——將塗晉鵬送到寧夏當兵。
塗晉鵬不肯,在傢裝病賣傻討無辜。雖然此刻他已經跟著塗老爹開始學做生意,跑工地。但當兵這活,他用大腳拇指頭都能想到,比在工地上和包工頭打打牌,聽工人們喚他“小少爺”,那可困難多瞭!
塗晉鵬幼年喪母,傢裡雖有一位比自己大七歲的二娘,可這二十年幾來的大小決定都是塗老爹一手拿的。他是這個傢的頂梁柱,從來都是說一不二。
他百思不得其解,最近沒惹老爺子生氣啊,這畫風怎麼說變就變瞭呢?
2.
不想去當兵,實際上還有一個更重要的原因,塗晉鵬不希望和女友文悅分開。
文悅是她高中追瞭三年的女孩,成績優異、性格極好,關鍵是人長得還挺漂亮。這種漂亮不是一般的花枝招展脂粉氣重,塗晉鵬覺得,文悅就像年輕時的林青霞,與生俱來帶著一股氣質。他說不出是什麼,但就是很喜歡。
當年念重點一班,文悅憑成績實打實考進去,而塗晉鵬是托瞭人塞進去。班裡成立互幫小組,以前後左右四人為單位,就是在這個互幫小組當中,塗晉鵬喜歡上瞭文悅。
他坐在文悅後面,每天看著她認真看黑板的樣子,認真做筆記的樣子,認真趴在桌上午休的樣子。不過,他最喜歡叫文悅的名字,等她回過頭後卻輕聲湊攏說“沒事!”時生氣的樣子。
短發女生總是給人幹練的形象,但學生頭就是在幹練中平添的幾分可愛。每當文悅轉頭那一瞬間,發絲飛舞在空中成螺旋狀,而那張隱藏在頭發背後的臉,就慢慢浮現在塗晉鵬的眼前。幹凈、純潔,像一朵素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