傢事春秋·未婚夫

2016-08-08 23:19:19

對於這些玩笑,我沒有用語言去反擊,卻用我的拳頭解決瞭問題。

如今想起,我當時一定像極瞭慘遭背叛的棄婦。

回過頭來細看,你說,一個大人外出處理公務,一個小小少兒郎跟來做什麼呢?

如今見多瞭世態人情,請允許我用小人之心去猜測其中利害吧。

父親大人雖出走多年,但是他道上的兄弟特別忠義,仍心向於他。可能是三伯父在逐步接收父親大人掌管事務中多有不順吧,加之他的言德行品難令人信服,恐怕更有阻滯。而他那次前來,多半是想讓父親大人徹底交出營運多年的事務並為他打通人脈關卡。父親大人辦事素有“鐵血”之風,所以他定不敢前來“逼宮”;猜想他料定父親大人不會輕易舍棄最後的令牌,於是便打起親情牌,帶著與我有關聯的他,前來走動,希望父親大人念在姻親的情面上,能多多提點和關照。

三伯父雖然與父親大人是多年的兄弟,但顯然他並未讀懂人心。父親大人主動舍去的東西,巴不得能快刀斬斷,哪會留一點藕斷絲連的尷尬一次次地磨蹭自己的尊嚴呢。他爽快地簽下瞭所有文件,拋卻瞭最後一張王牌,至於是心甘情願還是迫於無奈,這個我自然無從得知瞭。

由於我父親大人的徹底脫離,我們和那個世界漸行漸遠瞭。多年間,當年嘲笑我的小夥伴們長大離傢外出或是舉傢搬遷,我的那點破事兒也隨之被淡忘瞭,如沉湖之石,被時間的淤泥湮沒瞭,再無人提及。

十二年過去瞭。

我上大二的一天,班幹部拿給我一封信。我看瞭信封,全然沒有頭緒誰會在這個年頭給我寫信。當滿腹疑惑拆開時才知曉,竟然是他寫來的。

在這個年頭,不是郵件,不是手機短信,更不是電話,他竟然給我寫瞭一封信!至於地址,我想多半是向七叔打聽的吧。

滿滿的繁體字,信息不多,但應該出於禮節和考慮到閱信人的感受,竟然華麗麗地寫瞭正好一頁半!中心思想卻很明確簡單,大意是:時代變遷,感慨如昨,希望長輩們當年的無心之言未給我帶來困擾,望今後各自安好。

我當時敢情是讀多瞭徐志摩的詩,那信怎麼看都像民國初年留學生們寫給傢中深宅婦人的和離書,讓當年一身傲氣的我憤憤難平。

盡管信中無比體貼地說,顧及我學業繁忙無需回信,但我卻用瞭二十餘歲才有的沖動立馬飛書一封,按原地址遞瞭出去。

我那封不忍堪讀的蹩腳信,他是否有福收到我就無從得知瞭,我倒是萬千個希望它能遺失在中國郵政的旅途中。

他的那封信我留瞭四年,後來住所遭竊,收在一個首飾盒裡連同幾樣首飾一起遭瞭劫,再無蹤跡。

故事就這樣結局瞭。

如今說起這事,恍如漫漫歷史中不相幹的人事,連自己都懷疑其間真偽瞭。

作為旁人,可能會責怪長輩們當年的荒誕行為。但是,今天的我們不必去苛責那個年代的他們。並且處身而想,以他們的立場、職業身份、文化等因素而看,更不應去詰難他們並取笑其間的荒唐。他們在那個年代,用特有的方式守護瞭他們的事業與道義!

作為當事人其一的他,我很是抱歉此事對他的童年有過陰影,不過很感謝他最後的作別。事隔多年,不管他是主動想起還是被告知,然後能修書一封寬慰已成陌路人的我,光是這份柔和心思,令如今的我萬般感念。現在,我設想他是一個身懷贊譽的好青年,也必定擁有瞭值稱得起的幸福。

而作為當事人另一方的我,承認此事對我的童年有過影響,但所幸並未造成多大的困擾,徒增一段無果的成長歷程罷瞭。他對於我,終究會成為瞭今生隻有兩面之緣的人,而我的幸福必定在別處。

那麼多年後,香港的幫會早在90年代末就解散瞭,當年一起喝酒的眾弟兄也是將軍不下馬——各奔前程。我父親大人也早完美地轉變成瞭一個具有肯尼亞人膚色的鄉間農夫,對著滿園綠色辛勞耕作,和那個遙遙的世界再不相虧相欠。

原文鏈接:http://www.douban.com/note/502159843/

點評:非常贊嘆馳雲旅行雲流水般的文字,讀來如飲一杯清茶,令人回味無窮。人生中出現的一切,都無法擁有,隻能經歷。深知這一點的人,就會懂得:無所謂失去,而隻是經過而已;亦無所謂失敗,而隻是經驗而已。用一顆瀏覽的心,去看待人生,一切的得與失、隱與顯,都是風景與風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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