傢事春秋·未婚夫

2016-08-08 23:19:19

文/馳雲旅

我曾經莫名其妙地有過一個未婚夫,爾後莫名其妙地消失瞭。

故事還須從我四歲的年頭說起。那是我父親大人脫離幫會之時,傢中聚集瞭他眾多兄弟,是一場盛大的送別會。

大人們在廳內商議大事,我們一群同齡次的小夥伴在院外玩樂。他是我三伯父的兒子,不知具體因何而起,我和他打起瞭架,我一個女童,毫不客氣地將他給揍哭瞭。聽聞他哭,想該是出於害怕,我也跟著哭瞭。

我們鋥亮的哭聲自然引來瞭大人的註意。於是,當時心情大好的大伯父就像處理會中大事一般,鄭重地將我們叫入大廳,問起根由來。

具體枝末我倒是忘卻瞭,隻記得當時他對兇悍矮小的贏方,也就是我,頗為贊賞,而得知我是一個女童時,更是哈哈大樂,於是說道:你們如此有緣,就結為姻親吧。

大伯父雖是首領,眾人對他的命令自然謹遵照辦,但無論何時,那肯定不是一句可以當真的笑話,大夥笑笑就該散去瞭。

然而,事出不巧,當時三伯父竟大聲贊同附和,並很是認真地應承瞭下來,頗有其事地問詢瞭我的些許信息,呼喚眾弟兄的見證,最後在父親大人萬般推辭的情況下,將“定親信物”放在神龕上。

我隻記得我和他,兩個無知孩童,在一群大男人的大廳中,待瞭很久,跨出大門後卻有瞭名義上的羈絆。

大伯確是幫會中一言九鼎的老大,但那麼一句笑話,為何當年三伯父竟如此殷切地撮合呢?

時隔多年後,懂得人情世故的我為此尋得瞭答案。那是因為我父親大人出走後,手中的權勢暫未轉交,而三伯父於天時地利人和間結兩傢秦晉之好,多半是渴求接棒父親大人手中的權杖。

而此後的事實證明,他在這方面的造詣著實不淺。

那天的聚會一大群人胡吃海喝瞭一頓,薄暮時分便浩浩蕩蕩地打道回府瞭。

童年流失,回憶年久失修,很多事情不復記憶,而那天的事跡卻隱隱長居於心尖,因為為此我多瞭一個身份。

正是這個身份,此後年間,每每和姐姐妹妹們吵架打架,她們便多瞭一個可以嘲笑我的理由,而對於此,我毫無還擊力。

五年過去瞭。

那天下午我放學後如往常般飛奔回傢,扔掉書本後才發現,傢裡來瞭客人——是三伯父和一個清秀的小男孩。比我略高的個子,白凈的臉龐,穿著很有英倫特色,一看有幾分民國貴公子的氣質。

憑我一個女孩兒的心思,那就是他瞭。

小夥伴們得知後都笑話我:他們來接我去香港瞭。

三伯父那次對我確是特別看待,買瞭一大包糖果分給傢中其他姐姐妹妹弟弟們,而留給我的是單獨的特別的一大份:很精美的學習文具和一套小洋裝。

他得知我上學瞭,很慈愛地拉著我的小手問詢我的功課,還特意查看瞭我的課本和作業,當然絲毫不吝嗇他的溢美之詞。

這樣的情節發展,讓我一個剛認得幾個拼音字的小女孩,初步證實瞭小夥伴的話:我真要被帶去香港啦。私自暗喜並竊想,我要離開這偏僻的鄉野瞭,要去國際大城市瞭,開始天馬行空地根據電視劇來幻想今後的都市生活,還一個人偷偷地盤點和打包自己的“財產”,一一分好哪些要舍去,哪些要送人,哪些要帶走…

而那幾天,小夥伴們待我亦是不同,他們覺得我要成為有身份的鳳凰瞭。而我當然也自以為是,一時間放下瞭平日的野性,裝起瞭“大傢閨秀”來。

而他,是個文靜的小男孩,在這期間,他多數跟在三伯父身邊,有時自己玩帶來的玩具槍,有時會跟別的小朋友說幾句話,去看探鄉村的傢畜農作物等,偶爾抱怨農村的蚊蟲和夜晚昏黃的電燈……無論如何,卻唯獨不和我說話。

或許在他當年一個小男孩懵懂的意識中,我這個手指甲的泥扣下來能種活一盆花的鄉下野丫頭(這是我母親大人的原話),就是那個讓他遭受遠行之苦和即將威脅他未來的非良善之人。

三伯父此行,絕非尋親訪友那般簡單。他帶瞭厚厚的一疊文件,讓我父親大人逐個確認和簽字,還時常拿個大哥大手提電話,在我們傢的農院裡大聲喊話。

就這樣,他們住瞭四天吧,那天下午我放學回傢,他們已經辭別瞭,歸傢瞭,沒有帶上我。

我當時覺得遭受瞭來到這個世界上第一次最深的欺騙和傷害,難以承受幻想的忽而落空,總消極完成母親大人分配的傢務,更因一滴小事而哭鬧,為此鬱鬱瞭好幾天。

自他們走後,我在小夥伴們眼中的地位就大不如前瞭,還是落地的野雞和山間的麻雀,沒有人再高看我瞭。並且一遇吵架打架他們就奚落我:你長得又醜又兇,別人不要你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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