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6-08-09 21:51:09
文/九曲三相
你的一生到過多少城市?
還沒有到生命的終點,我怎麼能知道自己會去過多少城市?
那你迄今為止總共去過多少城市?
我想想。北京,上海,廣州,深圳,重慶,成都,西安,沈陽,大連,濟南,煙臺,杭州,蘇州,鎮江,石傢莊,三亞,廈門。這些城市,到底都是去過的。大部分是因為工作、出差,少部分是因為旅遊,但哪一個才是自己真正喜歡的城市呢?
這三十多年來,居住時間最長的當屬北京城。這座龐大的城市,埋葬瞭我十幾年的春夏秋冬,憑添瞭幾絲白發,加深瞭幾條皺紋,但我卻越來越害怕生活在這裡,卻也越來越離不開這座城市。
初到京城,哪裡都是歡喜的目光,哪裡都是新鮮的足跡。記得2002那一年的夏天,和幾個同學去南城看望另外一個同學。嘻嘻哈哈之際,天色驟變,緊接著是劈頭蓋臉的暴雨,讓我這個從十年九旱遼西地帶走出來的人十分驚奇。那一次大雨足足下瞭一天,大街上都是沒過腳踝的流水,廣渠門橋下也淹瞭好幾輛車,其中居然還有一輛大公共。就在暴雨如註的時刻,我和同學泡在室內遊泳池裡,扒著池邊,望著窗外的雨水,不知道在想著什麼。現如今,同學們都已娶妻生子,見面的機會卻越來越少。好幾次說著要聚聚,最終都不瞭瞭之。隻是那場大雨,至今讓我難忘。
以後的十幾年間,這座城市越來越大,人口越來越多,遇見的人也各色各樣。有些人巧舌如簧,有些人誠懇老實,有些人冷淡如冰,有些人笑靨如花,凡此種種,都或多或少在我的心間留下瞭一點點印記,又都隨著另外一些人的闖入,而逐漸淡出我的生活。我沒有可以懷念的誰,正如同也沒有人會刻意懷念著我一樣。大傢都在某一個地方,不經意地共同度過一段時光,然後匆匆趕往下一個地方,繼續著同樣的輪回。
但凡在一個地方久瞭,總會有些倦怠,有些厭煩,總想著逃離這裡,去那些去不到的地方,希冀帶給自己更快樂的生活。可是,沙漠的盡頭還是沙漠,山的另一面也還是另一座山。每一座城市,都隻是一個代號,一個空殼。無論這代號空殼,有著多少樓臺殿閣,多少文物古跡,多少青山綠水,最終還是脫不瞭生活在這裡的人,發生在這裡的故事。
所謂的倦怠和厭煩,並不單單是對一成不變或者日新月異的外觀,更多地還是對那些影響自己的人,對那些看不過眼的故事。在廣州時,很厭煩單位裡的一把手,覺得這樣一個有身份的人,整日找些亂七八糟的票據,套取千八百塊錢,丟不丟人?事實上,有些所謂的高管人員,是不在乎這些丟人小事的,他們喜歡用這些看起來庸俗不堪的手段,小心翼翼的填補自己那些欲望的溝壑。後來,那個人不知所蹤,他的齷齪故事則流傳至今。
可是,我並不因此討厭廣州這座城市。廣州酒傢的早茶,友誼商場的不見不散,順德的雙皮奶,都讓我記憶猶新。尤其是幾個大學同學在一間西北飯館裡,光著膀子喝啤酒吃汆白肉的畫面,一直保存在我的記憶深處。那時,不需要顧忌體重,不需要考慮脂肪肝,隻是為瞭曾經的同學歲月,為瞭異域的相聚,痛快地喝酒、吃肉,恣意地揮灑青春,僅此而已。
曾經有一段時間,我沉迷於看玄幻小說,各種洪荒故事,百看不厭。但突然有一天,我就不再想看這類小說,沒有任何可以認真思考的原因,隻是不喜歡瞭。而我和同學的關系,也突然在某一個時間隔斷開來,不再有聊天,不再有電話,就這樣在同一座城市,自己過著自己的日子。原本惴惴不安的心情,也因為時間的麻醉而變得心安理得。
同一條長河,在西藏叫做雅魯藏佈江,在雲南叫做湄公河。同一個人,在十八歲遇見瞭學校裡的同學,在二十八歲遇見瞭工作中的同事,一段故事緊接著另外一段故事。主人公還是同一個人,隻不過變換瞭劇目和參與者,增加瞭陰謀與戰爭的戲碼,分裂瞭純潔與復雜的靈魂。
事情變得越來越簡單,人心變得越來越復雜,靈魂變得越來越沉重,步伐卻還掙紮著要跑向光明的未來。即便到不瞭那個光明的未來,逃離這個舞臺,去往另外一個城市,變換一下臉上的面具,短暫地改變一下自己,也是極其幸福的憧憬。
人生終究是無法逃避的,縱然你去過再多城市,也必然要停留在一處,生根發芽。縱然你再厭煩那些你日日見的人,厭惡那些你不願見到的醜陋交易,你也無法因此而否認生活中光明美好的一面。那大雨下的泳池,那粵語中的西北豪情,那一份份隱藏在內心深處的友情,都會成為你堅強面對你所厭惡的一切的源泉,成為驅散你前進道路上重重迷霧的陽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