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6-08-09 22:19:21
文/田禾
人活著,是要實現自我,而不是為瞭依附於任何人。所以,不要去模仿與揣測他人。應如同出淤泥而不染的蓮花般時常為身邊的事物增添光彩。從現在起,謹慎地選擇我的生活。——法頂禪師
生命總是被束縛著。
我們每個人每一次看似不經意的出行,並不具備真正意義上的單獨存在,都是各種因緣聚合而成。可能它讓你在心裡做瞭很久的掙紮、籌備、抉擇,以及內心故事或情緒經驗的累積,導致的出逃之念達到沖動極限時,又契合瞭個人時間、物質上的充裕等等條件才能達成。
所謂的一場說走就走的旅行,其實是一段很長很長的心理蛻變之史。
我不是一個特別會表達的人,或者說是不太習慣用語言去訴說自己。當我身處繁華都市鋼筋混凝土叢林之中,在各種陌生人群和機動車之間穿梭時,身體裡無時無刻不在誕生出無法預知的出逃閃念。那是對現有生活狀態和身心的極度厭倦。
誰不想豐滿地活著?
人需要提醒自己跳出固有姿態。巴喬曾是一名站在世界足球之巔的球員,當他從綠茵場上走下來時,並沒有依賴名聲,而是悄悄遠離世界足壇,一反常態地在他的傢鄉安靜地過著隱居生活,跳出人們對他的固有印象。
他說,那才是他本來的自己。
哪個才是本來的自己?
腦海中閃現著自己過去人生中,曾經決絕地跳出固態的瞬間。
十五歲時,有瞭第一次離傢出走。那年我上初二,長得瘦小而黝黑。暑假我常常獨自坐在山頭,埋頭不語,看著清江河裡的船隻。內心裡幻想著那些船能帶自己去遠方。每天重復,再一頭紮進農田裡,汗流浹背,別人都誇我是村裡最勤奮的孩子。
緣於貧困和封閉,每天被父母呵斥著到山上去做農活。伴隨著身體上的勞累和心理上的絕望,有一天終於忍受不瞭瞭,決定離開。於是靠雙腳堅毅地從偏遠閉塞、沒有公路的小村莊走到清江邊,然後沿河坐船,花瞭三天時間才跑到從未去過的小縣城。以為那裡是真正的彼岸。
那是十五年的空白成長裡我第一次看到很多的汽車、樓房,第一次看到外面的人群,也似乎是第一次坐船。在街道上,我忍受著一個孩子真正的慌張、饑餓以及新鮮好奇。
然而,身無分文且又年少無知的我在縣城汽車站茫然無措,最後隻能選擇退縮返回。途中路過一傢新華書店,衣衫襤褸的我跑進去瞎逛,發現有兩本書自己想要,又沒有錢買,於是將它們挾在衣服裡試圖偷走,不料出門時被店員識破。
我瞬間嚇得呆若木雞、滿臉蒼白,然後在店員的大聲責罵中倉皇逃跑,結果被馬路上一輛三輪車撞倒在地,差點兒沒命。
這給我的人生上瞭很重要的一課,以致於長時間思索著貧窮、不勞而獲和代價。
後來,我扒上一輛巴士坐到瞭清江碼頭,對一位船長撒謊說錢包被偷瞭,欺騙著他的善良,請求他解救我。我也的確無路可走,隻能撒謊。好心的船長將我收留。晚上他出去打牌,讓我獨自在他房間睡覺,我看到抽屜裡有很多錢。某一瞬間,貧窮的心裡又湧起過誘惑,但最終控制住瞭自己,沒有打破那個善舉。
這個細節我印象深刻,也慶幸那顆罪惡的種子終究沒有發芽。
次日他安排我免費坐船回傢。多年以後,每當我路過那個碼頭,總會想起曾幫助過我的好心船長,以及那個年少出逃而又未遂的故事。也許,那顆永遠渴望遠方的心正是從那裡有瞭第一次起航。
十五歲出逃沒能成功,但人很難脫離欲念而存在。從少年時起,我就註定是一個無法安於現狀的人。每時都在為奔赴一個不一樣的自己而準備著,每時都有一顆渴望遠方的閃念之心。
十六歲時,我終於光明正大而徹底地離開瞭傢。
那天,天不亮我就出發,背著一個破背包,懷揣著父母四處奔走借來的學費和村裡所有人滿滿的期望,去瞭一個對他們來說很遙遠的小城市繼續求學。母親送我走瞭很遠很遠的泥巴山路。分別時,她笨拙而又有序地從穿在最裡層的衣服口袋裡,扯出一疊經過層層包裹的私房錢強塞在我手裡。一直到車啟動,她都沒有說話,隻是流著熱淚沿公路一直追趕著大巴車跑瞭很久很久……我看著她那時還算年輕的身影從車後窗慢慢變小。然後我又堅定地轉過頭,隨著大巴車一起走出瞭大山。
從此,我的生活軌跡發生瞭無法預知的變化。
一直到現在,這個畫面還時常浮現在腦海中。每當我脆弱無助或遇到挫折時,總拿它來激勵自己內心的那個勇者。而當年那個年輕的母親,早已年過六旬。她常常默默地張望著村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