草木有本心

2017-04-29 11:00:21

文/餘想

車門一開,一陣寒風從地下車庫刮來,微冷。他斜躺在車上,臉色通紅。估計又喝瞭幾斤白酒,他是不怎麼喝酒的,上次在邵陽,他把剩下的半杯紅酒往我杯子裡倒瞭一點。我扶著他下來,他忽然拿開我的手,坐在地上,放聲大哭,如一個丟失玩具的小孩。他抱著她的幹女兒,小聲的說著什麼。良久,良久。

眾人站在旁邊,不知如何是好?

我為瞭化解尷尬,說:“你是酒逢知己。”

他拍瞭拍我肩膀,醉醺醺的說:“小兄弟,我沒醉,人生有時需要釋放自己”。

他是我的一個長輩,印象中的他,寵辱不驚,喜怒不形於色。可能因為身居高位,有太多的以身作則,有太多的承擔沉重如鉛。

那一刻,我忽然覺得他好陌生,又如此真實。

我們可能習慣瞭孔子的“克已復禮”,子路臨死之前還要正一正衣冠。

我們不太習慣阮籍的窮途之哭,竹林下打鐵的嵇康以及終日酩酊大醉的劉憐。

建安風骨早已淹沒在南朝的煙雨樓臺之中。

所以,你會看到戴著各種面具穿梭在都市之中的男男女女。

每個人像盡職的演員在舞臺上演一出完美的戲,人們假裝正能量像不斷電的電源,假裝以最好的狀態迎接每一天的到來,假裝一切和諧。我們忙得包裝自己,卻忘瞭撫慰壓抑太久而受傷的心靈。時光飛逝,老去的是一顆愈加疲憊、焦灼、迷惘的身與心。

人生不是隻有一種顏色,有白天就有黑夜,有喜悅就有悲傷,有馬車也有南瓜,同樣的,有克己復禮,就有“叛逆”。

最近讀《蔣勛說紅樓夢》,他說年紀愈大,愈感覺林黛玉的真性情是最難能可貴的。什麼事情都反映在臉上是一種真,看到花謝花飛飛滿天感到悲傷是一種善,美,是一種無目的的快樂。純粹就是美。

陌生,是因為反常,真實,是因為他的不偽裝。

那一口酒入愁腸,化作相思淚,有他的過去、現在、未來。

那一聲哭喊中,有他光鮮背後不為人知的酸甜苦辣咸。

許巍有一次在工人體育館開演唱會,歌唱到三分之一,聲音一下子嘶啞瞭,撐到最後,他終於哭瞭,他一定想起他在北京打拼十幾年的艱辛。

有些事,隻有自己知道。

“蘭葉春葳蕤,桂華秋皎潔.......草木有本心,何求美人折。”

清冷寂靜的冬天,張九齡的感遇詩如石頭投入湖中,激起瞭一陣漣漪,辦公室的綠蘿兀自生長,它不理會流言蜚語,也不在乎名與利與面子,它隻是享受陽光、雨露,然後紛紛開且落,那是我們缺少的一顆“本心”。

點評:非常幹凈的文字,讀來心靈清雅舒暢,這是一種難得的生活態度,是極其寬厚的善良。枯葉、狗尾巴草、小蘑菇、處處可見的野菊花……這些最不起眼的一草一木,低下頭的時候,你會發現腳邊卻是個滿滿生機的不同世界。這些常常被我們有意無意踩在腳下的草木,在自然的世界裡展現出的恰恰是另一種面貌,安靜、柔和且深邃。這或許就是它們的本心!


作者:餘想,本名賀程,1989年生於湖南株洲,文案策劃,自由撰稿人。曾在長沙晚報和青年文學傢發表過多篇散文隨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