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6-08-12 23:07:41
Written by - 午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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浩子大學時跟我一個班，在院籃球隊裡是我的替補。他身體素質很好，人生的又高又帥，可惜就是太懶，球技稀爛，適逢重要比賽，一定全場板凳。他每每賴著隊長要上場沖殺一陣，放他上去就是一陣胡搞，要麼亂放“三不沾”的三分球，要麼搶籃板崴腫瞭自己的腳脖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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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還不算，浩子成績很差，基本屬於曠課專業戶，倒是談戀愛、打架、組建網遊戰隊啥的樣樣精通。
有一天，浩子鬼使神差地跟我講，班長，現在我他媽的混成咱學校老大瞭啊，你要是有人要砍，吱聲啊！
我說，暫時還沒有，先謝瞭哈！
浩子伸出健身指凌空一戳，說道，不客氣，自己人，吱聲啊，一定吱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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浩子的命運從大四時發生瞭急轉，整個人就跟打瞭雞血似的往前沖。先是球技精進，發奮圖強地鍛煉身體，緊接著，全年曠課，到社會上組件瞭一個模特演藝隊，自己做經紀人，全國走穴賺銀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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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個時候，浩子經常在半夜三更給我打電話，內容循環往復，大體可以分成三類：
其一是，班長，你猜我今天賺瞭幾萬？
其二是，班長，我昨天被追著揍，你猜我被幾個人砍？
其三是，班長，學校點名你可一定要幫我頂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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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通俗的回答是，你要平安地回來。你現在的點名可是全勤的，要是回不來，我估計要被學校砍瞭。還有，盡量早一點，我快頂不住瞭。
我苦苦地頂瞭一年，畢業前浩子因為自控成績不及格的事被學校翻瞭出來，自控老師硬生生地要把他按住留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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浩子收到消息，殺氣騰騰地趕到學校找自控老師拼命。自控老師曾留學東洋，不但治學嚴謹，生活、衣著也極像扶桑青年。印象裡，大學期間她好像整天穿著絲襪短裙，就算飄雪的冬日，也不忘展示一雙不穿褲子的美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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浩子說，我他媽找 “佈川褲子”拼啦！
我說，你淡定點，佈川其實人不壞，就是在扶桑多年，人也變得有點一根筋，你跟她好好談談，興許還有戲，千萬別動手。
我說，記住，絕招是裝孫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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浩子去找佈川理論，我等損友守在辦公室門口竊聽。
浩子苦口婆心、聲淚俱下地講瞭半天，最後佈川輕聲地問瞭一句，假如我放你畢業，你有什麼人生理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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浩子說，我的人生理想就是畢業三年掙足一百萬。
“哈哈哈”，辦公室裡，佈川發出地動山搖般的笑聲，她讓浩子趕快滾蛋，她說，一個連自己幹什麼吃的都不知道的人，到社會上能有什麼用？
你—留級留定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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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之後，我們畢業，浩子留守，杳無消息。
又過瞭一年，浩子打電話說，他畢業去新疆打CUBA瞭，賺瞭幾雙好球鞋。
又過瞭一年，浩子打電話說，原來大學的球隊有人結婚，問我要不要一起隨份子？
我說，隨吧！你告訴我賬號，我打錢給你，浩子說，那點小錢，你甭管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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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過瞭兩年，浩子打電話說，班長，我隨份子的錢，你能不能趕快打給我？
我說，行啊！你在哪兒呢？急嗎？
浩子說，急，我在等著趕飛機，你丫快點，餓死我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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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後又過瞭好幾年，我一直沒有浩子的消息，直到去年，他來杭州出差，特意租瞭輛車開到寧波來看我。
浩子好像變瞭，眼神裡不再有戾氣，裹在金絲鏡框裡的大眼睛， 跟住上豪宅似的，有股雍容的優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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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說，你這幾年跑哪兒去瞭？
他說，我去瞭哈薩克斯坦。
我說，去幹甚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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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說，我畢業進瞭一傢管道公司，然後搞工程施工，其實我挺能吃苦的，後來就出國搞建設瞭。
我說，好啊！我正計劃搞畢業十年同學會，你到時一定要來啦！
浩子說，行啊！同學會我個人要捐點錢出來。不過，要是佈川褲子來，我就不去瞭。
我說，為啥？
浩子說，佈川看不上我，認為我不知道自己幹啥吃的，我怕她再看見我，對她的人生打擊太大。
我說，佈川不是特鄙視你的理想嗎？你實現瞭嗎？
浩子說，“理想？”他熟練地推瞭推金絲眼鏡，軍統特務一般，一本假正經地說，三年一百萬那個嗎？已經超額完成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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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說，對瞭，你國外待得好好的，幹嗎要回來？
浩子說，我媽走瞭，你知道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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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一時語塞，定在半空。
浩子說，我媽得的是癌癥。
浩子說，我其實出國拼命掙錢，是給我媽做醫藥費用的。
浩子說，我趕著回國，是因為我知道掙再多的錢也沒用瞭，我要陪我媽走完人生最後一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