讀靄理士《性心理學》序

2016-08-13 16:40:22

題記:因為他們所做的他們不曉得。——《路加福音》

文/徐武

周作人常在文章裡提到英國性學傢藹理斯,我想,他的著作定然值得一看。

廢名在《偏見》中寫道:凡為周作人先生所恭維的一切都是行,反之,凡為他所駁斥的一切都是不行,大有“夫人不言,言必有中”之概。

我雖然反對偶像崇拜,但近來的閱讀經歷實在讓我大有廢名之“偏見”。此非三言兩語可講清,且抄來知堂老人的一段話,可略窺其道。

“文章的標準本來也頗簡單,隻是其一要有風趣,其二有常識,常識分開來說,不外人情與物理,前者可以說是健全的道德,後者是正確的智識,合起來就可稱之曰智慧,比常識似稍適切亦未可知。風趣今且不談,對於常識的要求是這兩點:其一,道德是人道,或為人的思想。其二,知識上是唯理的思想。”

這段話可算作知堂老人的夫子自道。不才近來略知道些周作人思想及文章的好處,藹理斯既然影響他很深,更得找來看看瞭。

在網上下瞭個潘光旦翻譯的《性心理學》,作者被譯為藹理士,與周作人的略有出入,然幸好是同一個人。

我本是個懷疑主義者,曾有狂言——我連懷疑都懷疑。但讀瞭此書序言,便對周作人的眼光瞭無疑慮瞭。此書雖是學術著作,然亦可作為一本很好的散文集,或因是潘光旦的翻譯,也未可知。但作者的“才學識”卻是擺在那兒的,今抄來幾段:

“不過,性的題目,就精神生活與社會生活的種種方面看來,畢竟是一個中心的題目;到瞭今日,它的重要性也多少已經為一般人所公認,甚至於過分的受人重視。”

這段話寫得太好瞭,簡直就像是周作人說出的。不才曾在閱讀發瞭一篇《一部毛片引發的血案》,如今對之慚愧,覺得寫得有些過火瞭,但意思尚是好的。王小波在一篇雜文中提到一件趣事:我國某作傢到國外去,一個外國人問他,為什麼你們中國作傢很少寫性?那人回答,因為我們中國人不喜歡那。外國人追問:那麼你們中國的那些小孩兒是哪兒來的?言下之意便是:莫非那些小孩兒是你們中國人捏著鼻子強忍著惡心造出來的?小波寫此文時尚是八九十年代,如今的中國作傢就不同瞭,甚至是太不同瞭。

“近年來的醫科學生也對我說,他們在性功能的心理與生理關聯的方面、這方面的容易因刺激而發生紊亂和變態、以及這方面應有的衛生,他們一點也得不到教師的講解。近代的醫學生裡還是保留著不少的古代的迷信,而醫科學生所得到的待遇大體上也很像一百年前小學兒童所得到的待遇,那時,教師對他們真是恭敬極瞭,恭敬到一個程度,連植物學都不敢教給他們,植物不也有雌雄的麼?”

這段話大有王小波之風格。

“常態與變態之間,是沒有很分明的界限的;一切所謂常態的人多少總有幾分變態,所變的方向盡有不同,其為變態則一;同時,所謂變態的人也為許多基本的沖動所支配,和常態的人一樣。”

王小波的夫人李銀河是研究性學的,在網上常被人罵為變態,國人性觀念之不健康,可見一斑。

“人類的心理是多方面而難於捉摸的,不同學派的研究者各自抓住其中的某些側面去深入研究,多少總會有些自己獨到之處;我們固然要避免陷入完全不加分析的折中主義,但同時也應該註意采納所有不同學派的每一個合理的見解。”

這段話真可算是周作人做學問的寫照。

蘇軾有詩:作詩必此詩,定知非詩人。東坡居士見解明達,為人風趣,故其所寫序跋尺牘多有可看之處。對此詩推而廣之,也可用來形容這篇序文。

如此,即是周作人所提倡的“美文”。

註: 80年代末《性心理學》出版的時候,幾乎每一間大學宿舍都會有一本。然而這本書又絕不是那種僅僅領一時之風騷的暢銷書。在西方學術史上,本書一直享有盛名。而譯者潘光旦先生以專傢而翻譯這部著作,在長達十萬字的註釋當中,潘先生旁征博引中國古代性心理的事例,譯筆之生動,征引之詳盡,都足以成為“信達 雅”的翻譯典范。

附:近幾日視頻竄紅網絡的「一分鐘性教育」視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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