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的弱點與科學毫無關系

2016-08-13 16:57:44

文/魏得勝

1633年6月22日下午5點,對於羅馬宗教當局,對於渴望真理的人們來說,是一個對立的尖峰時刻。如果在這一刻,聖·庫斯教堂的大鐘被敲響,則意味著伽利略向當局,同時也是向荒謬低瞭頭。

教堂的廣場上聚集瞭很多人,其中就有伽利略的學生安德雷亞。此時此刻,他的心情比任何人都沉重。

在安德雷亞還是個孩子的時候,他的母親就把他帶到瞭伽利略的身邊,母親給伽利略當女傭,他則成瞭伽利略的小學生。因朝夕相處,伽利略與安德雷亞情同父子。對於伽利略的悔罪,安德雷亞自然有著與他人不同的感受。當伽利略置身於人生的十字路口時,安德雷亞已成人,他對時局有著自己的判斷。

5點即將來臨,他情緒焦躁地捂住瞭耳朵。時間指向5點零3分,鐘聲沒響。安德雷亞情緒激動,他伸開雙臂緊緊擁住伽利略的助手費德爾佐尼,不住地高呼:“他頂住瞭!他頂住瞭!愚蠢被戰勝瞭!這就是說,人不怕死!”

然而,安德雷亞話音未落,教堂的大鐘便轟然鳴響,眾人瞠目結舌,呆若木雞。安德雷亞的情緒一落千丈,他歇斯底裡地叫道:“沒有英雄的國傢真不幸!”

安德雷亞並沒有察覺,就在他說這句話的時候,他的老師伽利略已神情沮喪地走近他,血氣方剛的安德雷亞怒不可遏:“酒囊飯袋!保住一條狗命瞭吧?”

伽利略平心靜氣地說:“不,需要英雄的國傢真不幸!”伽利略的意思是,如果一個國傢正處在某種災難之中,伽利略沒有充當英雄,而是選擇瞭屈服。

伽利略的命是保住瞭,但他並沒有獲得人身自由。此後的8年多時間中,伽利略作為宗教法庭的囚犯,被軟禁在一所農舍裡,直至死去。伽利略在被軟禁期間,憑借微光寫下他的另一部偉大著作———《關於兩種新科學的對話》,並耗時6個月抄下其副本,由安德雷亞偷偷帶出意大利。這也正如一首詩裡所說,“知識越過國境線”。

不過,讓我感興趣的卻是安德雷亞與伽利略的一段對話。

見到被軟禁的老師伽利略,安德雷亞仿佛變瞭一個人,他說:“我們說您的雙手有污點(指悔罪),您說,有污點比雙手空空要好些。”伽利略說:“這話聽起來很現實,很像我說的話。”

安德雷亞接著又說:“您還說過,‘考慮到種種障礙,兩點之間最短的線可能是一條曲線。’您贏得瞭閑暇時間來寫隻有您才寫得出來的科學著作。倘若您在火刑柱烈焰中終此一生,那人傢就是勝利者瞭。”不料,伽利略卻說:“他們是勝利者。沒有什麼科學著作是隻有某一個人才寫得出來的。”

這句話令安德雷亞十分費解:“那麼,當年您為什麼要悔罪呢?”伽利略坦率地說:“因為我害怕受皮肉之苦。”

這樣的話,不啻為一個晴天霹靂。不要說在當時,就是在人類文化史上,享有盛譽的科學傢以及其他學科的帶頭人,又有幾人敢如此坦率地承認內心的猥瑣呢?伽利略的坦誠,並沒有損害他在學生心中的形象,因為他的這個學生,歷經風雨,已經懂得瞭很多。

伽利略的不同就在於,當學生懂得什麼更為重要的時候,當一切暫趨緩和的時候,他又回到瞭大師原有的位置上來,並開始自責:“有數年之久,我和當局一樣強大。但我卻把我的知識拱手交給當權者,聽任他們為瞭自己的目的決定用、不用或濫用。我背叛瞭我的職業。一個人做出我做過的這種事情,是不能被容於科學傢行列的。”

也就是說,伽利略至死都沒有原諒自己的懦弱,盡管這是他的權利。一個矛盾的伽利略,一個未經掩飾的伽利略,才是一個真實的伽利略。我們不怕科學傢沒有成就,也不怕科學傢性情文弱,就怕科學傢沒有說真話的勇氣。

點評:

1975年,有環保組織拍攝瞭,愛斯基摩人獵取海豹的“殘酷鏡頭”。該組織警告:如果不禁獵,格陵蘭海豹將在五年內滅絕。這個“心靈炸彈”式的新聞,引起全球關註。1983年,歐洲禁售幼海豹皮,整個海豹皮毛市場崩潰。海豹獵人們斷瞭生計,十一年內152人自殺。孟加拉國是最窮困的國傢之一。聯合國曾指責當地企業雇用小童工。於是童工被解雇,隻能流落街頭。聯合國最終讓步。我們搶救一朵小花時,是否踐踏瞭無辜的小草?我們一廂情願的善舉,又是否傷害瞭不該傷害的人?

劉墉:與一位昆蟲學傢聊天。他說,臺灣是蝴蝶王國,上世紀80年代之前,蝴蝶大量出口,“單在黃蝶翠谷,一年就能抓五六千萬隻”。我驚呼:“這不是滅絕物種嗎?”他卻笑說:“錯瞭!後來蝴蝶出口貿易沒落瞭,當地的蝴蝶捕捉得少,數量反而減少”。原來,黃蝶翠谷在十天內,就能新生一兩千萬隻蝴蝶。如果無人捕捉,數量太多,吃光瞭樹芽造成“糧荒”,就會導致大規模死亡。蝴蝶越抓才越多,這與我們自以為是的想法,有多大的不同。因為有時,答案和問題並不在同一條直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