歸來去兮

2016-08-08 22:46:34

單方面的分手容不得他做出半點挽留,他沒法兒像過去一樣,第一時間趕到女友面前,拉著她的手,哭著叫她不要走。或者去她學校宿舍樓下蹲點三天三夜,感動整棟女寢的同時外加感化她。縱使腦子裡構思一百分,可現實的情況是他什麼也沒法做。

塗晉鵬開始厭惡起當兵,為自己已經在部隊而沒法改變的事實懊惱。這種情緒的覆蓋面很廣,包括對身邊的人冷言冷語、訓練不積極、一喝酒就把自己灌醉。當然,這其中也包含他拒絕再接到塗老爹的電話。

而塗老爹打電話永恒的主題,都逃脫不瞭讓他留在部隊。即使在開端鋪墊一系列無關緊要的內容,但結局都一樣:“鵬啊,你可得好好學,將來留部隊那才本事。老爸給你安排好瞭……”

每當聽到這種話,塗晉鵬總希望在第一時間結束交談,“好啦爸,我現在趕著去訓練,留部隊這事以後再說。”還沒待塗老爹反應,他就以秒速把電話掛上。

12月的中衛已經變得極為寒冷,塗晉鵬坐在山頭抽完今天的最後一根煙,撣瞭撣屁股後邊的雪土,抓起帽子往訓練場走。

他邊走邊想父親剛才打來那通電話,究竟是為什麼,一定要讓他留在部隊?

6.

距離上一次接到塗老爹的電話,已有三個月之久。在這三個月期間,他將手機藏在秘密基地裡,一次都沒拿出來過。眼看還有不到半年時間就能退役,他希望能平穩過度,安心回傢。

半月的沙漠集訓結束後,他被班長通知到領導辦公室走一趟。聽說是上面派人來,點名指姓要找他。

“說是什麼事瞭嗎?”他放下厚重的行李包,打瞭一盆涼水準備將自己沙塵滿佈的臉擦一擦。

“沒說阿,反正你小子可得好好表現!”班長拍著他肩膀,一臉有好事要發生的模樣。

領導上的辦公室在離宿舍區不遠的獨棟樓裡。那樓有三層,一樓是基層人員值班接待的地方,二三樓就是各科室的領導們辦公地。這一年多來,因為頻繁交資料、替人傳話的緣故,塗晉鵬經常往一樓的各個房間跑,大傢對他的印象是:班長的小跟班,塊頭不大的精瘦男孩。除此之外,他就一自來熟,和誰都能快速搭上話。

他自己的解釋是,交際靠遺傳。所以這是塗老爹的功勞。

這一次他走上二樓,來到最裡邊靠墻的辦公室。門是半掩著,好像是為等他來而故意沒有上鎖。

進門前打報告,得到準允後才慢慢推門進去。房間裡面走排長,還有一個陌生男人,從面相上看,約摸五十來歲,頭發白的比黑的多。在一副黑框眼鏡襯托下,他顯得面容慈,嘴角上還掛著微笑。塗晉鵬覺著有些面熟,但就是想不起來在什麼地方見過。

“報告排長,你找我?”

“準確來說是這位先生找你,接下來你們好好談談。”排長起身朝陌生男人點頭示意,然後徑直朝門外走,出門後還不忘將門鎖帶上。

塗晉鵬有些尷尬,面對眼前這位並不知來歷的人,他將兩手在胸前握成一團,努力讓自己看起來十分鎮定。

“來晉鵬,坐我身邊來。”男人開口,“我是你爸的好朋友,生日會上我們有見過啊。今天叔叔是專程過來看望你的。”

一聽見是塗老爹的朋友,他瞬間就卸下心中防備,坐到瞭他身邊。

寒暄瞭半晌後,陌生男人表明瞭此番過來的目的,“晉鵬,你爸希望你留在部隊,在這邊我還能時常照料你。畢竟他現在的處境是心有餘而力不足——”

“叔,你說這話是什麼意思?”塗晉鵬腦子有點蒙,來不及反駁留在部隊的話。

“雖然你爸讓我不要告訴你,但你是大人,我不想瞞你。他涉嫌工程款貪污,加上行賄受賄被人檢舉。半年前被判有期三年……”

“不,不會的!叔,這兵我不當瞭!你能讓我現在回去嗎?”他看起來很慌,一隻手緊緊地掐在男人的胳臂上。

“你先好好參加這次士官申請,弄好以後我會抽時間帶你回去。”

“不,我不會留在部隊,我要馬上回重慶!”說完,他便頭也不回地轉身往樓下跑。留下男人坐在沙發上,他一手持煙、一手拿電話:“我已經和他談好瞭。晉鵬就麻煩你們隊裡多多關照。”他猛吸瞭幾口,然後將剩餘的煙掐滅在鐵煙缸裡,也隨後離開瞭。

7.

塗晉鵬回到寢室,掀開被褥下的棉絮,在放腳的那端有一個地方是明顯凸起來一點的。但由於長時間在豆腐塊兒的掩蓋下,所以也沒人發現這是他藏手機的秘密基地。

一陣響鈴後,手機被打開瞭。還沒等他摁開撥號鍵,接連不斷地震動險些讓他將手機跌落在地上。他已經記不清是多久沒碰這個叫通訊工具的東西瞭,就連點開塞滿收信箱的按鈕時,手也在不住地發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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