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和我發小的兩種人生

2016-08-13 16:31:06

文/ 神仙小柚

我有一個從小一起長大的好朋友,可以毫不客氣地說,我們是世交的發小。我們的祖輩頗有淵源,因為她奶奶曾是我爺爺暗戀的對象(法不傳六耳,不要泄漏給我老爸知道),所以她爸就順理成章地和我爸成瞭發小。我們的老爸長大後差不多同時娶妻生子,於是我和她出生日期前後隻相差不到半年,都是女孩,於是也成瞭發小。

我們童年的蒙昧時代整天都廝混在一起,不是我找她,就是她找我。她找我的時候居多,因為我傢房子大,孩子多,她隻有一個弟弟,年紀尚小,還不懂得女孩子過傢傢那一套,隻知整天賴在她媽懷裡淌著鼻涕起膩。我們都很不恥她小弟的行為,她也頗以此為恥,不願意多談她小弟。

我們那時常做的就是四處找吃的,似乎我們都生有一個巨大的胃和一個靈敏的鼻子,可以無限制地裝進去各種東西,也可以順藤摸瓜找到隱藏在各處的能吃的東西:烏泡子,桑椹,野生的酸葡萄,茅甜根,茨菇(荸薺),乃至菜園裡還頂著小黃花的嫩黃瓜,常常還不等長大就進瞭我們的肚子。

我還帶領著我的發小和弟妹們偷偷地把我奶奶醃制的那些苦瓜幹,醃菜幹,鹽水豆都倒出來分吃得一幹二凈——那些東西通常是我奶奶留給回老傢的姑姑的各位表姐表哥們吃的私房零食,老人傢的偏心眼可見一斑。有時候,奶奶也會大方地把她的收藏拿出來給我們吃,但那些醃菜通常都被她收藏得發瞭黴,已經沒有辦法吃瞭。我們要是不吃,奶奶就會嘮嘮叨叨地數落:“這樣好的東西都不吃,還要吃什麼?!”

就這樣我們混到瞭五六歲,我們被老媽們一人塞一隻書包,送進瞭小學。我的發小傢境比我傢略好,所以她的書包是街上買的那種人造革的,看起來很炫,而我傢因為孩子多,不太富裕,隻得到瞭一個老媽用零碎花佈臨時縫的書包和一個期末得雙百就買“皮”書包的承諾。為此,我隻好發奮努力,期末考得雙百才得到一隻“皮”書包,長大後,我一直懷疑我最初的學習動力隻是來自於一個人造革書包。

我小學時成績一直很好,又早熟懂事,因為父母管教甚嚴,考砸瞭少不得要“竹筍炒肉”伺候,未免屁股吃痛,我隻得不停向前,向前。我發小則不然,她的爸媽都對她的學習不甚熱心,於是她也一直是中等,中等偏下,最後到上完初中,她的成績已經落於下等瞭。

我們兩傢的傢境都逐漸富裕起來,我們的老爸們似乎各自找到瞭掙錢的門路和訣竅,開始買地造大房子,我們兩傢都同時造瞭三層的小樓,我和我的發小各自都擁有瞭自己的房間。我們的爸媽們甚至還同時買瞭在當時堪稱時髦的組合傢具,把傢裡打扮得煥然一新。

初中畢業的時候正是80年代末,我們的命運從這個時候起發生瞭分叉,我們走瞭各自不同的道路。當時初中畢業時大傢最熱門的目標不是高中,而是中專,中專的分數線要遠遠超過高中。大傢都熱衷於考中專,因為隻要上瞭中專,就意味著脫離瞭農村繁重的勞動,有瞭居民戶口,另外還有一個國傢包分配的工作。我的許多同學都考上瞭中專,但我意外落馬,我隻考上瞭本地的一所高中。我的發小也沒有考上,但她老爸財大氣粗給她花錢買瞭一個委培的名額,讓她上瞭衛生學校——畢業以後就可以當護士。

我老爸也給我想瞭很多辦法,包括讓並不擅長音樂的我去報考音樂特長生,這樣考上瞭的話可以減60分錄取。我老爸還花瞭8000塊錢給我買瞭一個居民戶口(事實證明那時流行的戶口買賣完全是縣政府精心設計的一個大騙局,利用農民對居民戶的迷信心理,讓不瞭解政策的農戶紛紛掏錢購買所謂的居民戶,兩三年以後這樣的居民戶就毫無用處),這樣我還可以去考隻有居民戶孩子才能考的技工學校。奇怪的是,這兩樣考試我都失敗瞭,我隻好接受命運的安排,老老實實地去讀高中。

等我高中畢業的時候,命運就以它獨特的方式給我們所有人開瞭個大玩笑:中專文憑不吃香瞭,國傢也不再包分配瞭。我的發小也面臨著畢業即失業的煩惱。於是她老爸再次花錢讓她進瞭我們鎮醫院工作,當然是花瞭很大的代價,但總算她有瞭著落。而我,經過三年的苦讀考上瞭大學,又留在瞭北京工作。以後我們的人生就完全不同瞭。我上大二的時候,她嫁給瞭她老爸生意上的合作夥伴的兒子,聽說結婚的時候,婆傢沒給她買“三金”(金項鏈,金耳環,金戒指),她不肯上車,其實她的婆傢就在她傢的對門,不知道為什麼要多此一舉派許多接親的車。我聽瞭這則新聞感到很詫異,她什麼時候變成這個樣子?印象中她還是那個有著爽朗笑容的女孩,再次見她的時候,我被她的高大豐壯身材嚇瞭一跳,我完全沒有心理準備。高中以後我們就沒什麼交往瞭,因為各自都很忙,忙還在其次,主要是找不到話說。她結婚以後,我再聽她的故事就像聽一個陌生人一樣瞭。她生瞭女兒,婆傢不滿意,但她因為是公職人員,不肯再生,婆傢為此一度想讓她辭職等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