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乘”武俠,醉讀金庸

2016-08-13 18:14:25

一遇楊過誤終身。小龍女沒誤;李莫愁是嫉妒,沒誤;完顏萍差點就誤瞭;綠萼誤瞭,為楊過而死;陸無雙和程英是誤瞭,絕情谷上與楊過兄妹相稱,楊過離去之後,她們二人隱居江南嘉定,未曾嫁人;郭芙心高氣傲,誤瞭還不自知;她妹妹也誤瞭,郭襄日後創立峨嵋派,終身未嫁,隻收女弟子,不收男徒……楊過之外,再無男子;得遇楊過,真不知是福是禍,萬千少女夢想著得遇楊過,但你是小龍女麼?

(二)“大乘”武俠,醉讀金庸

我知道,當我翻過《俠客行》最後一頁的時候,我是終於讀完瞭金庸的所有作品瞭,不由得長嘆一聲,心為之一寬。原本總以為這一刻要等到好久之後或是多年之後,哪知這麼快就“大功告成,親個嘴兒”。我也不知為何把《俠客行》留作最後一部,它的起首處便引有一首李白的古體詩《俠客行》,最末兩句為:“誰能書閣下,白首太玄經?”也正當此大敵當前之際(何謂大敵,曰:畢業設計),我卻潛心逸夫館,偷得幾日幾月的“濁閑”。另外我也須得感謝“這個”和“那個”的“機緣的巧合”,賜予我這一兩年如許多的自由自在的時日,任由我“安心書閣下,白首太玄經”。

……如果不是金庸,說不定我也很鄙視武俠小說。若要用一個詞來概括金庸武俠的不同,還真不好找。雖然少島主一聽武俠就頭疼,也不屑於“桃花影落飛神劍,碧海潮生按玉簫”的神功與美妙,卻誤打誤撞點瞭金庸的穴道(不,應該說是沖破瞭金庸的玄關);她寫道:“…不過金庸是武俠的集大乘者”,卻寫瞭別字,把“大成”寫成“大乘”。“大乘”,天吶,這不就是我正要找的詞麼?。佛教分“大乘佛教”與“小乘佛教”,而武俠不也應分“大乘武俠”與“小乘武俠”麼,金庸武俠就是“大乘武俠”。

金庸為何能“大乘”,隻因金庸小說超越瞭武俠小說。我終於瞭解到每件“正直向上的事物”都有一個過程:

優越—卓越—超越,其最高境界是超越;

優越是優質是優秀,卓越是力求突破,超越才是偉大;

而優越都不是一蹴而就的,超越之前必有卓越,卓越之前必有優越優秀。

《金瓶梅》(沒看過,隻是猜測)是挺好的世情小說,而《紅樓夢》之所以偉大,是因為它超越瞭世情小說,超越瞭小說,甚至超越瞭文學。金庸的武俠早已不是“趙客縵胡纓,吳鉤霜雪明”瞭,《射雕英雄傳》《神雕俠侶》這“雙雕”是挺好的武俠小說,而《倚天屠龍記》《天龍八部》以至《笑傲江湖》就漸漸有瞭掙脫與超越之勢,而《鹿鼎記》終於超越瞭武俠小說,所以倪匡要評之為:“古今中外,第一好小說。”

金庸每部小說的名字都起得很好。

《碧血劍》:“碧血”為冤魂所化,隱喻袁承志之父遼東督師袁崇煥被崇禎冤殺,中國史上不乏此等“亂世壞長城”的例子。

《連城訣》:“連城訣”既是劍訣,又是寶藏,二者都價值連城,卻害瞭多少廟堂與江湖人為此斷送瞭道義與卿卿性命。

《射雕英雄傳》:大則大矣,仍不脫“武林狹氣”。

《倚天屠龍記》:後述。

《天龍八部》:“天”“龍”二字又再出現,但合用為佛經中的神道怪物,以暗喻人世間的苦、悲、冤、恨。

《笑傲江湖》:到底是東方不敗,還是獨孤求敗?到底是東方不敗、任我行、左冷禪、嶽不群的一統江湖,還是劉正風、高洋、令狐沖、任盈盈的笑傲江湖?可憐令狐沖,達非兼濟天下,窮難獨善其身,真是“人在江湖,身不由己”。

《鹿鼎記》:開篇第一回就以兩個場外人的對話釋名瞭,“鹿鼎”含兩層意,一為“逐鹿中原”“鹿死誰手”“問鼎中原”之意,二為“人為鼎*,我為麋鹿”即“人為刀俎,我為魚肉”之意。

…這些前人都已說過,我這裡單表《倚天屠龍記》,一般看來這有什麼好解釋的,不就是“倚天劍”和“屠龍刀”麼?但若要追問“倚天劍”和“屠龍刀”的名字又從何而來呢?可惜瞭,滅絕師太獨持倚天劍,“倚”的卻是“存天理,滅人欲”;倒是謝遜謝老爺子很有“屠龍”之態。好個“倚天屠龍”!何謂“龍”?皇帝、聖上、陛下、天子、廟堂、朝廷,現在的話講就是政府、執政黨。何謂“天”?皇帝的老子,皇帝幹瞭錯事,就須他老子來懲罰他,宰瞭他,屠瞭他,也就是說要舉起水泊梁山的大旗“替天行道”(插敘:中國自古無宗教,不信神,但我們信天,信聖人。正如孔子所言“君子有三畏:畏天命,畏大人,畏聖人之言”,其實這“三畏”就點出瞭中國人的信仰。但“五四”一來,馬克思主義二來,沖擊太大,傾巢無完卵,我們又沒有信仰瞭,又“無畏”瞭。一切以經濟建設為中心,我們成瞭徹底的無神論者,唯物主義者,隻相信自己,隻相信今生的“吃喝玩樂,雪月風花”。這自然是後話瞭。)若欲“屠龍”,必須“倚天”,“民之所欲,天必從之”,天,歸根到底還是生民,“倚天屠龍”說白瞭,就是revolution;君不聞最後張無忌說道:“我明教屠龍寶刀誓殺殘害生良的暴君、貪污腐敗的官吏,千年百年,此志不變。”而書中所述的也就是明軍起義以推翻蒙元統治的前傳。